审讯室的灯光柔和了下来，不再那么刺眼。

心挥了挥手，示意那两名成员将鬼手的尸体处理掉。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张义湛两个人。

“你很特别。”心打破了沉默，她看着张义湛，眼神中带着探究，“你的手段，不像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流派。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为了击溃人心的‘技术’。”

“在我的家乡，这叫‘攻心为上’。”张义湛淡淡地回答。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己的来历。在没有彻底摸清这个组织的底细之前，他不会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心没有追问。天地会的成员来自五湖西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他们只看现在和未来，只看你是否能为“终结戏剧”这个最终目标做出贡献。

“你证明了你的价值。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战斗人员，更是作为一个……‘策士’。”心给了他一个很高的评价，“你的能力，正是我们目前所稀缺的。”

“所以，我算是正式加入了？”

“是。”心点了点头，“从现在起，你就是天地会的一员。你会获得相应的资源和权限。但同时，你也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

她将那个平板电脑再次推到张义湛面前。这一次，上面显示的是关于天地会的更深层的信息。

天地会，一个己经存在了数百年的古老组织。它的创始者，是这个世界有史以来第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并发现“观众”存在的“天命之子”。在经历了无数次被“剧本”安排的悲欢离合、生死轮回后，那位创始人最终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条路——反抗。

他创立了天地会，其最高宗旨，并非拯救，而是“熄灭”。他们认为，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戏剧性”，存在强烈的冲突和情感，就会源源不断地为“观众”提供食粮，这场悲剧就永远不会结束。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制造乏味的、无意义的、反高潮的混乱。他们会破坏一场精彩的对决，阻止一个英雄的诞生，扼杀一段感人的爱情……他们用尽一切手段，去消解这个世界的“戏剧性”，试图让“观众”感到厌烦，最终放弃这个“舞台”。

“我们是世界的清道夫，也是世界的病毒。”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在世人眼中，我们是比赤蛛辛迪-加更不可理喻的恐怖分子。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从被‘观赏’的宿命中解脱出来。”

张义湛沉默地听着。

这是一个何等疯狂、何等绝望的理念。

为了反抗一个无法被攻击的“神”，他们选择成为全世界的敌人，不惜背负永恒的罪孽。

“你们……成功过吗？”张义湛问道。

“没有。”心的回答很干脆，“‘观众’的耐心，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制造的‘无聊’，似乎反而成了另一种调剂品。每一次的反抗，最终都像是剧本里安排好的、小小的波折。我们就像孙悟空，永远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悲哀。那是长久以来，看不到希望的挣扎所留下的烙印。

“但我们没有放弃。”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样子，“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真正能让‘观众’感到‘痛’的方法。”

张义-湛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起了自己在“烛龙”时期的信念——为了守护光明，必须有人行走于黑暗。

天地会的行事方式，无疑是极端的、残酷的，甚至可以说是邪恶的。但他们的初衷，却是为了反抗那个将整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真正的“恶”。

两害相权，取其轻。

和那个视众生为玩物的“观众”相比，天地会这些手段，似乎也并非不能理解。

“我明白了。”张义湛缓缓点头，他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我加入。”

这一次，不再是权宜之计，而是发自内心的选择。

他不是为了天地会那虚无缥缈的理念，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反抗那双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冰冷的“眼睛”。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天地会，是天生的盟友。

看到张义湛眼中那份不再动摇的决绝，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很好。”她站起身，“那么，欢迎来到地狱，同志。”

她向张义-湛伸出了手。

张义湛也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两只手都很冰冷，但当它们握在一起时，却仿佛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在无尽黑暗中相互取暖的温度。

从这一刻起，代号“烛龙”的张义湛，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将在名为“天地会”的深渊中，掀起万丈波澜的新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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