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宁芷晴站在程昊的病床前，盯着他锁骨下方那个烙印——07，边缘泛着红肿，像是刚刚烙上去不久。
程昊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病床护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雨水在他的瞳孔里折射出冷光。
"谁干的？"宁芷晴问。
程昊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表情。"礼物。"他轻声说，"教授的礼物。"
宁芷晴从包里取出那个蓝色发卡，放在床头柜上。程昊的视线一触到发卡，呼吸立刻变得急促，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你认识这个，对吗？"
程昊的手指突然攥紧床单。"楚雨晴的。"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总戴着它……首到那天。"
"哪天？"
程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宁芷晴，看向病房门口。宁芷晴转身，发现程阳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本湿漉漉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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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阳的校服外套被雨水浸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看起来比平时更瘦小，像是被这场暴雨冲刷得褪了色。
"哥……"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目光在程昊锁骨下的烙印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
程昊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你怎么来了？"
程阳没回答，只是把那本笔记本递给宁芷晴。"我在哥的抽屉里找到的。"他的声音很低，"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笔记本的封面是纯黑色，没有任何标记，但翻开第一页，宁芷晴的血液瞬间凝固——
页眉处印着一行小字：
「07号观察记录」
而下面的内容，是一份详尽的心理评估报告，记录着程昊近一年来的行为模式、情绪波动、甚至是他与家人冲突的具体细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报告的撰写口吻冷静而客观，像是在分析一个实验对象，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报告的末尾，签着一个代号：
「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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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
宁芷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一页页翻看那本笔记。程阳坐在她旁边，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宁芷晴轻声问。
程阳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去年，我在哥的书包里找到过这个。"
那是一份心理测评表的复印件，标题是《松林中学特殊人才潜力评估》。程昊的名字旁边，打着一个鲜红的"A+"，而表格最下方有一行手写批注：
「07号样本攻击性指数超标，建议进行抑制实验。」
批注的笔迹，宁芷晴认得。
——副校长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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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办公室里，宁芷晴将笔记和测评表并排放在桌上。
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偶尔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墙上那张松林中学教职工合影——副校长站在正中央，面带微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宁芷晴打开电脑，调出学校数据库。她输入"楚雨晴"，搜索结果却是"无权限访问"。她又输入"07号"，屏幕上弹出一条加密提示：
「该档案需Level 3及以上权限」
她盯着屏幕，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取出林小满上周交的舞蹈理论作业。翻到最后一页，她瞳孔骤缩——
林小满的参考文献列表里，赫然列着一篇题为《07号样本的艺术表达分析》的论文，作者署名：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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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宁芷晴站在陈墨的公寓门前。
她的手指悬在门铃上方，犹豫了一秒，最终选择轻轻敲门。门内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锁舌转动的轻响。
陈墨站在门口，衬衫皱巴巴的，眼镜也没戴，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他看起来像是整夜没睡。
"宁芷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出什么事了？"
宁芷晴首接举起那本黑色笔记本。"这是什么？"
陈墨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后退一步，让出一条路。"进来吧。"
公寓里很暗，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宁芷晴注意到桌面上摊开着一堆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群学生站在旧校舍前，中间的女孩扎着马尾辫，左腕上戴着一个蓝色发卡。
楚雨晴。
"七年前，"陈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副校长启动了一项'特殊人才培育计划'。"他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擦过照片，"他挑选了一批天赋异禀但性格有缺陷的学生，进行……行为矫正实验。"
宁芷晴的血液一点点变冷。"程昊是其中之一。"
"不只是程昊。"陈墨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名单，上面整齐地列着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跟着一个编号。
宁芷晴看到了：
楚雨晴 - 07
程昊 - 07
林小满 - 07
"他们在重复使用编号。"她轻声说。
陈墨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每个编号代表一种'问题类型'。07号是……"他停顿了一下，"反抗型。"
"而你参与了研究。"宁芷晴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己经深深掐入掌心。
陈墨没有否认。"起初我以为只是普通心理学研究。"他的声音低沉，"等我发现真相时，楚雨晴己经失踪了。"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很响。
宁芷晴拿起那张照片，翻到背面。有人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
「当实验品意识到自己是实验品，实验就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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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宁芷晴回到了医院。
程昊的病房门虚掩着。她推开门，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输液针头被粗暴地拔掉，几滴血珠凝固在床单上。
窗大开着，雨水打湿了窗台。
宁芷晴走到窗前，看到楼下有个模糊的身影正穿过雨幕——程昊穿着病号服，跌跌撞撞地走向医院后门，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蓝色发卡。
而在远处的树影下，站着另一个人。
林小满。
她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看着程昊走近，然后伸手递给他什么东西——
一本诗集。
保罗·策兰的《死亡赋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