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压塌的鸱吻砸在苏沉璧脚边，她盯着焦黑梁柱间那具不腐的女尸。尸体怀中的青铜卦盘沾着冰碴，坎位嵌着的绿松石竟与谢明霁扳指纹路如出一辙。

"正月十六，冷宫偏殿。"谢明霁玄色披风扫过结冰的血泊，鎏金错银的刀柄挑起女尸下颌："和十二年前谢家祠堂起火时——竟是同个时辰。"

苏沉璧袖中药杵突然震颤，檐角冰棱折射出诡异蓝光。她猛然后退三步，看着谢明霁割开尸体右腕，暗红冰晶簌簌落下，露出皮下青黑色的巽卦纹身——正是太医院失传的祝由禁术。

"苏司药可知晓？"谢明霁忽然将染血的匕首贴近她腰封，"前朝巫祝在活人身上刻卦象，取三更雪水养蛊。"刀尖挑开她装艾绒的锦囊，一片焦黄符纸飘然而落。

宫墙外骤然响起丧钟，符纸遇风自燃，显出朱砂绘制的星图。苏沉璧看着谢明霁瞳孔剧烈收缩——那星图空缺的紫微垣位置，分明是她昨夜替他包扎伤口时见过的旧疤形状。

"看来苏太医令没告诉你。"谢明霁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烧伤疤痕蜿蜒成北斗七星状，"当年冷宫那位用血咒杀谢氏满门的宸妃..."他蘸取瓦砾间的血冰，在自己疤痕上画出完整星图："用的就是这块龟甲。"

苏沉璧忽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记忆中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龟甲，此刻正在药箱中发烫。当谢明霁的血珠滴落北斗天枢位，她怀中的龟甲突然浮起幽蓝火焰，烧穿了夹层里泛黄的信笺。

残破的"谢"字族谱飘落火场，与女尸手中的青铜卦盘严丝合缝。谢明霁突然掐住她脖颈按向焦尸，声线浸着淬毒的恨意："原来你们苏家，早该死在那个雪夜。"

冰层下突然钻出无数赤红蛊虫，顺着卦盘纹路爬成血色谶语。苏沉璧反手将银簪刺入他腕间命门，簪头药粉遇蛊血爆出青烟，在空中凝成《连山易》残篇——正是母亲用殒命换来的解煞之法。

"谢督主若要报仇..."她碾碎随身的犀角香，看着烟雾中浮现的谢氏祠堂废墟，"不妨看看蛊虫爬的是哪句卦辞。"染血的蛊群在冰面拼出模糊字迹：荧惑守心，双星引煞。

五更梆子穿透浓烟，谢明霁忽然割断她一缕青丝投入火中。发丝燃尽的刹那，冷宫地砖轰然塌陷，露出埋着西十九盏青铜卦灯的密室。每盏灯座都刻着谢氏族徽，灯油里浮着苏家特制的紫玉膏。温泉氤氲的水雾凝成卦象悬于梁间，苏沉璧浸在药泉中的足尖忽然蜷缩。水面倒映的北斗七星纹路正与谢明霁心口疤痕重叠，那道旧伤此刻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如同冷宫地砖下渗出的蛊血。

"督主可知雪莲汁会催发离魂蛊？"她将浮着药囊的檀木托盘推向池中，十二重鲛绡随着水波漾开，藏在袖中的龟甲碎片突然发烫。那是昨夜从冷宫密道拓印的甲骨文，此刻竟在水面映出谢氏族徽的虚影。

谢明霁玄铁护腕磕在池沿，惊散雾气里游动的星图："苏司药往我伤药里添鹤顶红时，倒不见这般体贴。"他忽然捏碎药囊，莨菪籽随旋涡卷成星宿排列，正是钦天监失窃的紫微垣星谱。

苏沉璧佯装踉跄沉入池底，墨发如水鬼的触须缠上青铜卦盘。透过晃动的波光，她看见池底谢氏祭文正在渗血——与母亲遗书上的血咒如出一辙。窒息感漫上喉头的刹那，玄色衣袂破开水面，鎏金护腕卡住她咽喉将人提起。

"这招你父亲用过。"谢明霁腕间铁链绞碎水面星图，露出锁骨处新添的刀伤，"十二年前诏狱寒潭，苏太医令也是这般..."他指尖突然抚过她颈侧珍珠璎珞，机关暗扣弹开的轻响惊起池畔寒鸦。

苏沉璧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池底铁锈气钻入鼻腔。藏在舌下的龟甲残片骤然发烫，烫得谢明霁心口疤痕迸裂出黑血。血珠坠入池中化作赤色蛊虫，顺着她脚踝爬成《连山易》残篇的纹路。

"督主的心跳乱了。"她染血的唇擦过他耳际暗疤，金针在掌心旋出冷光，"这温泉引自前朝祭井，每块砖石都刻着谢氏禁术——您猜苏家为何独善其身？"

池水突然沸腾如灼龟之鼎，谢明霁腰间绣春刀震起卦象涟漪。他扯开苏沉璧左臂鲛绡，露出与池底祭文同源的巽卦胎记："令堂没告诉你？苏氏女子血脉..."染血掌心覆上她心口瞬间，檐角铜铃骤响如招魂幡动。

药箱突然炸开，冷宫取得的青铜卦盘悬浮半空。两人交融的血滴在盘面汇成谶语，苏沉璧瞥见"荧惑守心"西字化作火流星刺破窗纸。谢明霁忽然捏碎犀角珠，烟雾中浮现她母亲被铁链锁在祭坛的景象。

"当年谢家西十九口祭灯..."他舔去她锁骨处的血珠，声线浸着淬毒的温柔，"用的可是苏氏秘制的守宫砂灯油。"

苏沉璧反手将金针刺入他京门穴，剧痛令铁链绞碎池边石兽。坍塌的龙首雕像露出密道，洞壁刻满苏氏先祖研制的解毒方。她踏着浮沉药囊退入阴影，看着谢明霁心口黑血在池面凝成新卦辞——天雷无妄，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