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卦盘裂开的瞬间,苏沉璧看见谢明霁鬓角闪过霜色。他腕间铁链绞住祭坛射来的毒箭,掌心血符印上她后心时,龟甲灼烧的焦糊味混着雪松香钻进她鼻腔。
"别动。"谢明霁喉间溢出的血滴在她颈侧朱砂痣上,那点殷红突然灼烧起来。苏沉璧眼睁睁看着自己腕间浮现的蛊纹,正顺着两人相连的血脉爬上他心口背斗疤痕。
祭坛西十九盏人鱼烛骤然爆亮,谢明霁咬破舌尖在虚空中画出《归藏》禁卦。血珠悬浮成紫微垣星图,他束发的玉冠应声碎裂,如瀑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雪色。
"你疯了!这是折寿的噬心咒!"苏沉璧反手扣住他命门穴,却触到皮下涌动的蛊虫。昨夜冷宫拓印的甲骨文正在她袖中发烫,烫得谢明霁心口疤痕裂开,露出内里跳动的金蚕蛊王。
谢明霁染血的唇擦过她耳际:"苏家女的血脉祭品..."他指尖勾断她束发丝绦,白发缠着青丝坠入卦盘,"可比我的命金贵。"发丝入火的刹那,祭坛地砖浮现谢氏族谱,苏沉璧母亲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祭品"栏。
蛊纹己爬满他半边脖颈,苏沉璧突然将龟甲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浇在金蚕蛊王背甲上,显出与冷宫血冰同源的谶语——"双星同曜者,生死肉骨"。
谢明霁瞳孔骤缩,白发被祭坛阴风吹散如雪。他徒手捏碎正在反噬的蛊王,琥珀色血液在苏沉璧手心凝成卦辞:"苏司药可知,谢氏禁术要饮心上人血才能破?"
地面突然塌陷,露出深埋的青铜巨鼎。鼎身刻满苏氏制药图,鼎内却堆着谢氏孩童的玉枕。苏沉璧被煞气震飞时,谢明霁白发缠上她腰间宫绦,将人拽回怀中。
"十二年前..."他白发扫过她颤抖的眼睫,引燃鼎内尘封的犀角香,"谢家就是用这个鼎炼化苏氏巫女的。"烟雾中浮现幼年苏沉璧被绑在卦盘上的画面,而她腕间锁链竟与此刻谢明霁所戴的玄铁链纹路相同。
苏沉璧忽然夺过他腰间绣春刀,斩断缠在祭柱上的铁链。锁链坠入鼎中那刻,谢明霁的白发开始褪色,鼎内却浮起写满两人八字的甲骨。她抚过龟甲上"生死同契"的灼痕,发现那字迹与母亲遗书笔锋如出一辙。
子夜更鼓穿透祭坛,谢明霁残余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冷蓝。他拾起断裂的锁链,露出内侧刻着的苏氏药方:"当年苏太医令给我的续命药..."链环突然化作齑粉,"用的可是你周岁时的脐带血。"
青铜鼎内翻涌的紫烟凝成甲骨文字,苏沉璧盯着浮现在鼎身的"苏姮"二字——这正是母亲闺名。谢明霁残余的白发缠住她腕间蛊纹,将人拽到刻满制药图的鼎壁前。
"苏司药不妨细看这道'玉女煎'。"他染血的指尖划过鼎身女子研磨犀角的图案,"你七岁那年高热不退,苏太医令用的就是这味药。"
苏沉璧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记忆里浓稠的药汁竟与鼎中黏液气息相同,而画面中父亲颤抖的手,此刻正与鼎上医者姿态重合。她袖中龟甲碎片突然飞射而出,嵌入鼎耳凹槽的刹那,鼎内黏液褪去血色,露出底部密密麻麻的巫祝祷文。
谢明霁玄铁链绞住鼎沿,锁链内侧的苏氏药方遇热显形:"半夏三两,脐带血七滴..."他苍白的唇擦过她耳际,"取自宣德二十三年冬至子时诞的女婴。"
苏沉璧颈后汗毛竖立——那正是她的生辰。鼎底巫文此刻开始蠕动,竟与她腕间蛊纹拼接成完整的阴阳双鱼图。谢明霁心口金蚕蛊王突然破皮而出,在双鱼交汇处吐出鎏金丝茧。
"原来如此。"他徒手捏碎丝茧,露出里面两枚刻着八字的龟甲,"谢氏用炼魂鼎剥离苏氏巫女的魂魄..."白发扫过鼎身某处凸起,"而苏家借药方将魂魄封入双生蛊。"
地面突然塌陷,鼎底露出暗格中泛黄的接生炉。苏沉璧看着"双生子取脐血制药"的记录,耳边响起母亲临终呓语:"你阿姊的命,都在药引里..."
谢明霁忽然割破两人手腕,血珠坠入鼎中凝成新卦象。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蛊虫,那虫背甲上赫然刻着苏沉璧失踪姐姐的生辰。
"当年谢家西十九盏人鱼烛,"他引着苏沉璧的手按向蛊虫,"燃的可是苏氏双生子的骨髓油。"
子时更鼓震碎鼎内幻象,谢明霁残余的白发尽数脱落。苏沉璧接住发间坠落的鎏金锁片,背面小字在月光下森然欲现——"换命禁术,以血亲为樽"。
祭坛外忽然传来钦天监的惊呼:"荧惑守心!紫薇星落了!"两人腕间蛊纹同时灼烧,鼎身制药图突然重组,显出新卦辞:青龙折足,双生同棺。(紫宸殿的毒局)
紫宸殿内,龙涎香混着苦涩药气,熏得人头晕目眩。
苏沉璧跪伏在青玉砖上,指尖死死掐进掌心。九千岁魏德海的声音阴冷如蛇,从头顶缓缓压下:
"苏司药,太子殿下这几日的安神汤,可还稳妥?"
她抬眸,正对上魏德海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老太监指尖捻着一枚赤红丹丸,轻轻放在她面前的鎏金托盘上。
"陛下病重,东宫却夜夜安眠,实在不妥。"他微笑,眼尾褶皱里藏着淬毒的刀,"这枚‘朱颜丹’,最是安神。"
苏沉璧呼吸一滞。
——**朱颜丹**,剧毒,服之三日必亡,且脉象如常,连御医都诊不出端倪。
她垂眸,指尖微颤,却稳稳接过毒丹:"奴婢遵命。"
魏德海满意地眯起眼,枯瘦的手指抚过她发顶,如毒蛇吐信:"三日后,咱家要听到东宫的丧钟。"
( 暴雨夜的对峙 )
殿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苏沉璧攥着毒丹退出紫宸殿,却在转角被一只冰冷的手拽入暗处。谢明霁玄色蟒袍被雨水浸透,眉宇间戾气翻涌:"魏德海让你毒杀太子?"
她冷笑:"督主消息倒是灵通。"
谢明霁指腹擦过她腕间蛊纹,那里正隐隐泛着青黑——是双生蛊反噬的征兆。
"你若动手,便是谋逆;若不动手,便是抗旨。"他嗓音低沉,"横竖都是死。"
苏沉璧抬眸,忽而轻笑:"督主是在担心我?"
谢明霁眸色一暗,猛地扣住她后颈,气息灼热地压下来:"苏沉璧,你死了,谁替我解蛊?"
她被他抵在宫墙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她唇边,冰凉又滚烫。
"我有办法。"她低声道,"但需要督主配合。"
(东宫夜变)
当夜,东宫。
苏沉璧端着那碗掺了朱颜丹的安神汤,指尖发颤。太子年幼,正伏案习字,见她来了,仰脸一笑:"苏姑姑,今日的汤药苦吗?"
她喉间发紧:"……不苦。"
袖中龟甲突然发烫,烫得她手腕一抖——汤碗倾斜的刹那,一枚银针破空而来,"叮"地击碎瓷碗!
药汁泼洒在地,瞬间腐蚀出狰狞黑痕。
殿门轰然洞开,谢明霁踏着夜雨闯入,绣春刀上血珠未干。他一把攥住苏沉璧手腕,眼底猩红:"你当真敢喂?!"
苏沉璧反手扣住他命门,低声道:"药里我换了‘离魂散’——服之假死三日,脉息全无。"
谢明霁瞳孔骤缩。
——**离魂散**是禁药,服后若无解药,便是真死。
太子茫然抬头:"苏姑姑,怎么了?"
苏沉璧闭了闭眼,忽而跪下:"殿下,得罪了。"
她指尖银针一闪,刺入太子后颈。孩童软软倒下,呼吸渐弱,如沉眠。
(血契与逃亡)
魏德海的人马己包围东宫。
谢明霁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金蚕蛊王:"苏沉璧,你可知双生蛊同生共死?"
他一把将她按在怀里,蛊虫嘶鸣着钻入她腕间青黑纹路。剧痛中,苏沉璧听见他沙哑的嗓音:"今夜子时,太子‘暴毙’,你随我出京——否则,你我一起死。"
殿外火光逼近,谢明霁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下一道血符:"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苏沉璧抬眸,望进他深渊般的眼:"谢明霁,你究竟……是敌是友?"
他低笑一声,染血的唇擦过她耳际:"等你活下来,再问。"
窗外,丧钟骤响。 ## **5. 丧钟响彻皇城**
子时的丧钟在暴雨中格外沉闷,一声声撞进苏沉璧的骨髓里。她站在东宫偏殿的阴影处,看着太医们手忙脚乱地将"暴毙"的太子抬上龙辇。魏德海猩红的官服在雨夜里格外刺目,他枯瘦的手指搭在太子颈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苏司药。"他忽然转头,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太子的脉象,怎么像是中了'离魂散'?"
苏沉璧袖中的银针己经滑到指尖。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禁卫军急促的脚步声:"报——谢督主带着锦衣卫闯宫了!"
魏德海脸色骤变。
( 蛊血交融)
谢明霁的绣春刀劈开雨幕时,苏沉璧腕间的蛊纹己经蔓延到心口。她看见他玄色蟒袍上沾满血迹,心口的金蚕蛊王正在疯狂蠕动。
"走!"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蛊虫顺着相触的皮肤钻入她体内。剧痛中,苏沉璧听见自己血脉里传来诡异的共鸣——那是双生蛊在交换精血。
魏德海的尖啸刺破夜空:"给咱家拿下这对逆贼!"
箭雨倾泻而下的瞬间,谢明霁将她护在身下。一支淬毒的弩箭穿透他的肩胛,黑血溅在苏沉璧脸上,烫得她瞳孔骤缩。
"谢明霁你......"
"闭嘴。"他咬破舌尖,血珠滴在她眉心尚未干涸的血符上,"想活命就抱紧我。"
(地宫密道)
当谢明霁踹开冷宫枯井下的暗门时,苏沉璧才发现他后背己经插着三支弩箭。地宫墙壁上长明的鲛人灯映出他惨白的脸色,那些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霜色。
"你用了禁术?"她按住他心口狂跳的蛊王。
谢明霁冷笑一声,突然将她抵在刻满巫祝文的石壁上:"苏沉璧,你以为离魂散的解药在哪?"他染血的手指抚过她颈侧跳动的血脉,"在魏德海手里。"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机械转动的声响。苏沉璧袖中的龟甲碎片剧烈震颤起来,在黑暗中拼凑出一幅残缺的星图——正是钦天监失窃的紫微垣星谱。
"看来九千岁早就知道......"谢明霁的白发扫过她颤抖的睫毛,"你我才是真正的'药引'。"
( 血色黎明)
破晓时分,苏沉璧在密道尽头找到了那口青铜鼎。鼎内沉淀着黑红色的液体,表面浮着几片熟悉的犀角——与母亲遗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谢明霁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他靠在鼎边,看着苏沉璧割破手腕将血滴入鼎中:"双生蛊宿主的心头血......"他喘息着举起染血的匕首,"加上这个才能起效。"
苏沉璧看清匕首上刻着的八字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是她失踪姐姐的生辰。
"当年谢家用西十九个童男童女炼药......"谢明霁的瞳孔开始涣散,"最后缺的,是苏氏巫女的双生魂。"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魏德海尖利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好一对亡命鸳鸯!咱家这就送你们去——"
话音戛然而止。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持剑的"己故太子"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与苏沉璧七分相似的脸。
"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