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 章 情爱博弈

卿本毒煞 DL妮雅 6554 字 2025-04-11 20:59

碎玉声穿透重重帷幔时,苏沉璧正在描画额间花钿。

铜镜中倒映着窗外纷扬的杏花,春寒料峭的夜风卷起茜色纱衣,露出凝脂般的肩头。她将螺子黛轻轻搁在妆台上,指尖拂过鎏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叮咚声里混着远处笙箫渐起。

"姑娘,该去前厅了。"侍女捧着白玉琵琶立在珠帘外。

苏沉璧拢了拢烟霞色披帛,猩红蔻丹划过琴颈上暗刻的凤纹。这是三日前从教坊送来的器物,檀木琴箱夹层里藏着半卷北境布防图——太子今夜宴请西羌使臣,她要让这张图在众目睽睽下"不经意"落到使臣手中。

九曲回廊尽处灯火煌煌,隔着十二扇檀木屏风,她望见谢明霁一袭月白深衣坐在席末。玉冠束起的墨发垂落肩头,修长手指正抚弄着青玉埙,明明是最清冷的姿态,偏生眼尾那颗朱砂痣在烛火里艳得惊心。

"听闻教坊新来的柳姑娘擅弹《幽兰》?"太子的声音带着醉意穿透丝竹。

苏沉璧抱着琵琶盈盈下拜,广袖滑落时腕间金铃轻响。她特意选了西羌女子最爱的赤金臂钏,镂空花纹里浸着三日三夜炼制的迷情香。抬头瞬间却对上谢明霁骤然收紧的瞳孔,那人手中的青玉埙己贴上唇畔。

第一声埙音起时,她拨动了琴弦。

《幽兰》本该是空谷清泉般的曲调,此刻却在金戈杀伐中寸寸断裂。谢明霁的埙声如寒潭落月,将她刻意揉进的塞外胡笳之音绞得粉碎。苏沉璧感觉腕间金铃开始发烫,迷情香撞上埙声催动的内力,在血脉里烧成燎原火。

"柳姑娘的琴艺......"太子摇晃着金樽走近,蟒纹锦靴碾过她逶迤的裙裾,"怎么像是淬了毒的匕首?"

鎏金酒液突然泼向白玉琵琶,苏沉璧旋身避让时披帛翻卷如云霞。藏在琴颈的布防图露出一角,西羌使臣的眼睛倏然眯起。她借着舞姿将琵琶推向使臣案几,却在转瞬之间听到玉石相击的脆响——谢明霁的青玉埙不偏不倚撞在琴头,布防图重新滑入暗格。

满堂喝彩声中,苏沉璧咬破舌尖。血腥气混着谢明霁袖间沉水香萦绕鼻尖,那人扶她起身时指尖划过掌心,留下冰凉的墨迹。

是个"危"字。

(噬心引)

月光在青砖上蜿蜒成蛇形时,苏沉璧正蜷缩在教坊司的沉香阁里。腕间金铃突然发出细锐嗡鸣,仿佛有千万根银针顺着血脉扎进心口。她死死咬住锦被,看着屏风外那道蟒袍玉带的身影将青瓷药瓶放在案几上。

"苏姑娘这个月的情报,似乎掺了水分?"九千岁魏襄的护甲划过她汗湿的鬓角,冰凉的沉香气息混着血腥味,"咱家这噬心引的解药,可最见不得虚情假意。"

喉间涌上铁锈味,苏沉璧望着药瓶上鎏金的缠枝莲纹。三个月前在诏狱,正是这只手将猩红药汁灌进她喉咙。当时魏襄笑着捻动佛珠:"此药每月发作时需饮下兑着仇人血的解药,恰如姑娘这般美人该受的劫数。"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鹧鸪啼。

她瞳孔微缩,这是谢明霁约定的暗号。前日紫宸殿那场交锋后,大理寺少卿在宫墙夹道拦住她的轿辇,霜色官服上还沾着刑房的血腥气:"姑娘可知噬心引的蛊虫最喜檀香?"

此刻魏襄的护甲正抵在她突突跳动的颈侧,苏沉璧突然轻笑出声:"千岁可听过'金蝉脱壳'?西羌使臣今夜子时将在永宁坊交接布防图,您猜他们见到火光为号时......"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巨响。魏襄猛地推开雕窗,只见东北角腾起冲天火光,正是他私藏军械的库房方向。苏沉璧趁机吞下解药,喉间灼痛稍缓时,却见魏襄掐着她下巴轻笑:"好一出调虎离山,可惜谢少卿此刻正在大理寺地牢受鞭刑呢。"

(荆棘缠)

谢明霁醒来看见的是苏沉璧染血的袖口。她正在给他背上鞭伤涂药,指尖沾着的琥珀色药膏泛着苦杏味——这是噬心引发作时镇痛的秘方。

"少卿大人连噬心蛊的解法都查得到,却看不出太子耳后胎记是朱砂所绘?"苏沉璧突然将染血的帕子按在他伤口,满意地感受掌下肌肉猛然绷紧,"三日前你故意用埙声打乱我计划,就为证明太子不是你要找的人?"

谢明霁反手扣住她手腕,佛珠硌在苏沉璧昨夜被噬心引折磨出的青紫上。他想起那日在报国寺密室,先帝弥留时抓着他的手在袈裟上写"双生"二字。而苏沉璧锁骨下的月牙疤,与二十年前冷宫走水的柔妃尸身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姑娘可知噬心引需至亲血脉为药引?"他突然将苏沉璧拽近,官服上的沉水香裹住她周身媚香,"每次发作时饮下的解药,都混着当年柔妃娘娘的..."

话音戛然而止。苏沉璧的簪尖抵在他喉结,孔雀蓝釉瓷瓶从袖中滚落,正是昨夜魏襄给的"解药"。她笑得眼尾发红:"所以谢大人查案是假,寻人才是真?可惜你要找的小皇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做成了药引子!"

(燃心香)

魏襄的轿辇停在报国寺那夜,苏沉璧腕间金铃碎了。她看着琉璃碎片扎进谢明霁掌心,他竟用受伤的手捂住她耳朵:"别看。"

佛堂地下密室的青铜鼎里,上百个写着生辰八字的药囊正在燃烧。谢明霁的玉佩与魏襄佛珠同时发出共鸣,墙上褪色的《药师经》露出夹层——先帝手书证实当年双生子被分别交给谢家与魏襄。

"原来少卿大人与我都是药人。"苏沉璧笑着咳出血沫,噬心引在闻到柔妃遗物时提前发作。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疤痕:"当年他们从这里取走心头血做成长生蛊,如今你竟想用自己血肉为我解毒?"

谢明霁将颤抖的她按在药师佛壁画前,画中菩萨低垂的眉眼与苏沉璧痛楚的神情重叠。他咬破舌尖将血渡进她口中,咽下她带着媚香的呜咽:"噬心引需至亲换血,你猜魏襄为何留着我的命?"

窗外惊雷劈开夜幕,照见满地琉璃碎片上蜿蜒的血迹,像极了二十年前冷宫那场火中融化的金锁链。

(药师纹)

铜漏滴到子时三刻,谢明霁腕间青筋突跳。苏沉璧蜷在锦绣堆里,纱衣被冷汗浸透,心口狰狞疤痕随着噬心引发作泛出妖异的红。他咬开瓷瓶将药汁含进口中,血腥气混着她发间媚香,竟比佛前供奉的龙脑香更催人发狂。

"别碰..."她沾血的指尖抵住他喉结,孔雀蓝釉药瓶滚落床榻,"你每取一次心头血,长生蛊就离反噬近一分。"

谢明霁扣住她脚踝,朱砂笔在烛火里绽开暗金流光。药师佛的十二神将纹样顺着雪肤蜿蜒,正是当年报国寺老僧教他的镇魂法。笔尖触到旧伤时,苏沉璧突然颤声笑起来:"原来谢大人这般虔诚,在青楼楚馆给女子画佛纹?"

鎏金香炉突然爆出火星,混着血腥味的媚香陡然浓烈。谢明霁手中朱砂笔咔嚓折断——苏沉璧竟主动咬破舌尖,将蛊毒渡进他唇间。剧痛如野火焚身时,他看见她泪痣沾着血珠轻晃:"噬心引发作需情动见血,大人现在可懂了?"

(骨中刃)

大理寺刑房铁链作响时,苏沉璧正在描摹太子耳后胎记。朱砂混着孔雀胆的颜料在宣纸上晕开,与记忆里那枚月牙形伤疤重叠——十年前乱葬岗爬出来的少年,颈侧也有这般灼痕。

"姑娘当真以为,谢明霁不知你每月初七去取我的血?"太子突然攥住她执笔的手,蟒纹扳指硌得腕骨生疼,"他书房暗格里,可收着二十年前柔妃产子的脉案。"

窗外惊雷劈开暮色,照见苏沉璧袖中寒光。淬毒的银簪刚刺破太子衣襟,却被他用金错刀格住。刀刃相撞迸出火星,映出屏风后月白深衣的一角。

"殿下竟用朱砂遮掩柔妃留下的烙印?"谢明霁的声音裹着刑房血腥气,手中染血的佛经啪地展开,"当年冷宫走水的尸骨,左手指骨比柔妃短了三寸。"

苏沉璧腕间金铃突然炸裂,琉璃碎片扎进太子颈侧。谢明霁在血光中抱住她后仰的身躯,噬心引的剧痛竟顺着相贴的肌肤涌入他血脉。怀中人忽地轻笑:“原来大人与我同痛,便是双生蛊的滋味?”

(长生烬)

魏襄的棺椁停在报国寺那夜,八百盏往生灯烧红了半座皇城。苏沉璧赤脚踩过满地经幡,腕间新换的金铃缀着谢明霁的玉佩碎片。药师佛壁画后的密室里,青铜鼎中的灰烬还留着人骨焦香。

"千岁没想到吧?您用柔妃遗骨炼的长生蛊..."她将火折子扔进鼎中,看火舌吞没那些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最怕的竟是亲生女儿的血。"

谢明霁的埙声在身后响起,吹的却是当年冷宫里的童谣。他心口玄色衣料渗出血痕,正是取长生蛊时留下的洞穿伤。苏沉璧转身将孔雀簪插进他发冠,突然笑得凄艳:"师兄现在可懂了?师父让我们一个学媚杀一个修佛理,原是为养出最毒的药引。"

噬心引在两人唇齿间发作时,殿外传来丧钟。谢明霁咽下她带着血腥味的叹息,在剧痛中摸到她后背琵琶骨下凸起的梵文——与他胸前那道疤痕拼起来,正是刻在青铜鼎内的《药师经》第十二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