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玻璃幕墙映着翻涌的铅云,苏棠盯着窗外突然砸落的暴雨,手中的并购合同第17次被墨迹洇湿。工位隔板外传来霍时砚的脚步声,与十年前火场里护着她奔跑时的节奏分毫不差,首到那柄缀着棠花暗纹的黑伞停在她桌前,伞骨末端的银饰轻轻叩响桌面——是砚台裂纹的抽象化造型。
“下楼接客户。”霍时砚的声音混着雨声,伞面还带着室外的冷意,却在递来的瞬间,伞骨自动向她这边倾斜15度。苏棠触到伞柄时,指腹擦过凹凸的刻痕,是用摩尔斯密码凿刻的“小棠”,每个点划的深浅都对应着他指节茧的位置,像十年前他在火场废墟里,用伤手为她刻下的第一行平安符。
旋转门在暴雨中发出闷响,伞骨与霍时砚的西装肩线摩擦出细碎的静电。苏棠忽然想起昨夜在服务器机房发现的监控片段:2015年暴雨夜,十西岁的霍时砚站在孤儿院门口,手中的伞同样倾斜着朝向内侧,尽管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伞下却稳稳护着用校服裹住的高烧的她。此刻他的领带夹正贴着她的眉骨高度,金属凉意混着体温,在伞骨传导间织成密不透风的保护罩。
“霍总,乙方代表的车被困在隧道。”司机的汇报声从对讲机传来,霍时砚的手腕顺势扣住苏棠的腰,将她往伞内带了半寸。这个动作让她后腰的烫伤疤痕贴上他的皮带扣,而他的拇指正按在伞骨第三根支杆的凹槽处——那里藏着微型定位器,信号频率与她手机里的红包群任务界面完全同频。
雨幕中突然闪过银色轿车的车灯,苏棠的手机在伞下震动,红包群弹出【暴雨回溯模式启动】的提示,锁屏界面自动切换成十年前的监控录像:霍时砚抱着她在暴雨里狂奔,伞骨断裂的声响与火场 collapsing 的梁柱声重叠,而他护着她后脑的手掌,此刻正托着她握伞的手腕,指腹无意识着她掌心的茧——那是这些年替他校对盲文合同磨出的印记。
“当心!”霍时砚突然将伞完全罩住她,自己半边身子暴露在雨里。苏棠看见他西装下的白衬衫瞬间湿透,贴出右肩那道三指宽的烫疤,正是当年为她挡住坠落的燃烧木梁留下的。而伞骨倾斜时划出的弧度,恰好对应砚台底座的血槽刻度——那是他暗中测算过千百次的,保护她的最佳角度。
便利店的暖光在雨帘中忽明忽暗,霍时砚带着她躲进屋檐下,指尖从伞骨暗格里取出张防水便签,上面用砚台磨出的墨汁写着:【地下三层车库B17,藏着当年调换的灭火器】。雨水顺着他发梢滴落,砸在便签上的“B17”时,竟显形为孤儿院病房的门牌号,而数字边缘的水痕,与砚台裂痕的走向完全一致。
“知道为什么每次暴雨,服务器机房的棠花代码就会活跃吗?”霍时砚的声音混着便利店的关东煮香气,指腹划过她被雨水打湿的锁骨,那里戴着的棠花吊坠正在发烫,“因为系统在读取我心跳的频率,而我的心跳——”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隔着湿透的衬衫,跳动的节奏与伞骨暗格的定位器共振,“从你在火场喊我‘砚台哥哥’那天起,就只认得暴雨里的温度。”
手机再次震动,红包群任务界面的“卧底揭露进度”跳到91%,附加提示是串乱码,对照伞骨的摩尔斯刻痕破译后,竟变成“陈启明的伞骨藏着监听设备”。苏棠猛地抬头,看见街对面撑着银灰伞的陈启明正对着手机冷笑,伞骨顶端的装饰珠,与王阿姨制服上的银线、霍时砚袖扣的材质完全相同。
暴雨在此时转成冰雹,霍时砚突然将她拉进怀里,用伞骨挡住砸落的冰粒。苏棠的脸埋在他胸前,听见他心跳如鼓,而伞骨内侧的棠花暗纹在闪电中显形,每片花瓣都刻着她这些年在霍氏的重要日期:入职日、第一次校对合同、昨夜发现砚台刻字的时刻。当冰雹砸在伞骨第三根支杆时,那里传来轻微的电子音——是定位器在向红包群发送她的安全信号。
“当年火场的暴雨,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霍时砚低头时,睫毛上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伞骨可以断裂,西装可以湿透,但护住你的决心,就像砚台里的墨汁,时间越久,越清晰。”他指腹划过她唇畔,那里还留着今早替他试喝黑咖啡的苦味,“现在,该换你看看,我藏在伞骨倾斜角度里的,十年体温。”
便利店的门铃突然响起,送水工抱着纸箱闯入,纸箱侧面的水渍在地面画出箭头,指向地下车库的方向。苏棠低头看手机,红包群的暴雨回溯模式即将结束,而霍时砚此刻正用伞骨在积水中划出孤儿院的平面图,每道水痕的终点,都是那个藏着灭火器的B17车位,也是他们即将共同揭露的,卧底最后的破绽。
当冰雹渐歇,霍时砚重新调整伞骨角度,这次倾斜度变成23度——比刚才多了8度,正是她在孤儿院时床号与他床号的差值。伞下的空间更小了,他的体温透过湿衣传来,混着雨水与砚台的墨香,在她掌心的茧上烙下永不褪色的印记。而远处,陈启明的银灰伞正在暴雨中摇晃,伞骨顶端的监听设备,终将在他们交叠的体温里,暴露无遗。
暴雨还在继续,却再也打不湿伞下的两个人。苏棠忽然明白,这柄倾斜的伞从来不是遮挡风雨的工具,而是霍时砚用十年光阴锻造的,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每根伞骨都是砚台的裂痕,每条暗纹都是未说出口的情话,而伞骨传导的体温,正是命运最温柔的赌约——他用半生倾斜的姿态,换她一世完整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