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务部的落地钟敲过九下,苏棠的笔尖在第十二版并购合同的补充条款上悬停。霍时砚的批注用红笔圈住“保密期限”条款,括号里额外标注的“3650天”让她眼皮一跳——那是从孤儿院纵火案到今日的精确天数,而句尾的句号被刻意拖长,形成摩尔斯电码里“点”的形状。
“苏助理,这份财务报表需要法务联审。”财务总监陈启明的文件夹重重磕在她工位上,古龙水混着烟味扑面而来,袖口的袖扣闪着与王阿姨制服相同的银线光泽,“霍总说要重点核对‘0713’项目的支出明细。”
指尖划过报表上用荧光笔标出的“砚台修缮费”,苏棠忽然注意到数字间的空格排列暗合摩尔斯密码规律。她抓起霍时砚常用的黄铜镇纸压在报表上,镇纸边缘的雕花阴影恰好将数字“7”“1”“3”连成孤儿院平面图的轮廓,而“修缮费”的小数点后两位,正是她当年在孤儿院的床位号。
合同批注里的红笔痕迹在台灯下泛着微光,苏棠拿出霍时砚送她的紫光灯一照,原本普通的修改符号竟显形为点阵图——左上角三个连点是“· · ·”,对应摩尔斯电码的“S”,正是她英文名“Susan”的首字母;右下角的长划“—”则是“H”,霍时砚姓氏的首字母。这些符号在合同页脚组成箭头,指向页边距处用极小字体写的“茶水间储物柜307”。
储物柜的钥匙藏在她常用的钢笔笔帽里,这是霍时砚上周教她修改合同条款时“无意”掉落的习惯。当金属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苏棠听见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余光扫到陈启明正对着手机发送消息,屏幕上闪过的二进制代码片段,与她昨夜在砚台裂痕里发现的加密数据完全一致。
储物柜里整齐码着七份旧合同,每份的签署页上,霍时砚的签名都在“时”字的日字旁多了个顿笔——那是孤儿院暗号里“危险”的提示。她翻开最底层的文件,夹着的便签上用蓝笔写着“今晚十点服务器机房”,字迹是刻意模仿的左手笔迹,却在笔画转折处露出右手习惯性的力度,与霍时砚在密室里留给她的坐标如出一辙。
“苏助理加班成瘾?”霍时砚的声音从走廊拐角传来,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砚台,正是她今早落在茶水间的那方。他走过时指尖轻扫过她的椅背,袖扣擦过合同批注的瞬间,某个原本模糊的标点突然清晰——那是用摩尔斯密码写成的“别怕”,藏在“保密条款”的法律术语之间,像他这些年藏在西装下的烫疤,只等她低头细看。
财务报表上的“砚台修缮费”突然在视网膜上重影,苏棠想起上周在古董店看见的账单——霍时砚每年都会在7月13日支付一笔费用,用途写着“棠花金缮”。她掏出手机打开红包群,任务界面的“卧底揭露进度”跳到了82%,附加提示是串乱码,对照合同批注的摩尔斯密码表转换后,竟变成“陈启明的工牌编号后西位是火场灭火器编号”。
深夜的服务器机房泛着冷光,苏棠输入霍时砚便签上的坐标,监控录像突然自动播放。2015年7月14日凌晨,陈启明正在孤儿院后巷与神秘人交易,手中举着的正是那半块碎砚,而交易地点的墙上,用炭笔写着与霍时砚合同批注相同的摩尔斯密码,破译后是“小棠在302病房”——那是她当年发烧时住的隔离病房。
“在找这个?”霍时砚不知何时站在机房门口,手中拿着她方才漏掉的第八份合同,签署页上他的签名旁多了个棠花图案,花瓣数量正好是七片,对应他修补砚台的次数。当他将合同放在服务器上时,金属碰撞声惊起排风扇的嗡鸣,露出合同背面用砚台墨汁写的完整摩尔斯电码,译成中文是:“当年灭火器被调换成空瓶,编号0713,与陈启明工牌后西位相同”。
苏棠的指尖划过合同上的棠花图案,突然发现花瓣的走向与砚台裂痕完全一致,而花蕊处的墨点,正是霍时砚指节茧的位置。远处传来电梯上行的叮响,陈启明的脚步声混着手机震动声逼近,她突然明白那些藏在合同批注里的密码,既是霍时砚留给她的线索,也是他在十年职场博弈中,为她筑起的隐形防线。
“该走了。”霍时砚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安全通道,掌心的温度比合同上的批注更烫,“陈启明的目标是你颈间的棠花吊坠,那里面藏着孤儿院地下密室的钥匙——”他的拇指擦过她后颈的碎发,露出吊坠底部的细缝,“而我藏在合同里的摩尔斯密码,每一句都是当年没说出口的‘我在这里’。”
机房警报突然响起,苏棠低头看手机,红包群任务界面的倒计时开始跳动,而合同批注里的摩尔斯密码在应急灯的红光中显形,连成一串完整的坐标——正是霍时砚办公室的暗格位置,那里应该藏着十年前火场的完整监控,还有,那个她即将揭晓的,关于“砚台哥哥”的最终答案。
当安全通道的门在身后合上时,苏棠终于读懂了所有批注的深意:霍时砚从来不是需要她揭露的卧底,而是用每一份合同、每一处批注、每一个摩尔斯密码,在波谲云诡的职场里,为她铺就一条通往真相的,用爱与疼痛写成的路。而此刻,他手腕上的脉搏与她的心跳同频,像极了合同页脚那些首尾相接的“S”与“H”,从来都是一体,从未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