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领着二人在幽长的甬道中穿行。两侧斑驳的砖墙渗出阴冷的潮气,每隔数步便嵌着一盏青铜油灯,灯芯在风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周遭的黑暗。
甬道如蛇腹般曲折盘绕,压抑感随着步履不断累积,首到前方出现一扇锈蚀的铁门。
门缝中漏出的光如刀锋般刺目,与这暗不见天日的黑市形成了割裂般的对比。
女人指尖在墙面上摸索片刻,触到一处暗纹。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尖响,厚重的石门应声而开,刺目的光瀑倾泻而出,将三人笼罩在一片白芒之中。
清新的空气裹挟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胸腔中淤积的浊气瞬间被涤荡一空。
穿过这道光幕,豁然开朗的露天训练场展现在眼前。
平整的青石板地面延伸至视野尽头,中心区域特意留出宽阔的空地,外围被划为兵器区、术法区、体能区等数个功能区,木桩、沙袋、符咒阵盘错落有致地分布其间。
数百支青铜烛台整齐排列在石壁上,温暖的火光将空间照得纤毫毕现,与先前令人窒息的黑暗形成近乎暴烈的反差。
“朽老,来新人了。”
不久,一个身影从训练场的另一侧走来。他步伐稳健,身上散发出威严气息。走近后,可以看出他是一位老者,虽头发己斑白,但双眼仍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最近女娃娃真不少啊。”被称为朽老的老者停下脚步,目光在女人和她身后的二人身上扫过。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朽老,他们俩……”女人刚要介绍,却被朽老挥手打断。
朽老挥袖截断了女人的介绍,枯枝般的手指在二人面颊上掠过,指尖残留的寒霜让肌肤泛起细微的战栗。
"资质尚可,筋骨倒还经得起折腾。"他喉间发出满意的低吟,浑浊的瞳孔中闪过鹰隼般的锐芒。
"记住,进了月影阁的门,便是将命攥在了阎王手里——活人走,死人留。"
风卫领命后,铁靴踏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解说各区域用途,术法区的符咒阵盘泛着幽蓝磷火,兵器架上锈迹斑斑的刀刃仍折射出冷冽寒光。
待行至屋舍前,他粗粝的嗓音骤然压低:"每日卯时三刻晨训,未按时归者——"袖中匕首倏然弹出,在门框上刻出一道深痕,"后果自负。"
木门吱呀推开,扑面而来的霉味中混杂着铁锈与陈旧的血腥气。
两张硬木床板仅覆着薄毡,墙角蛛网结得比人还高。秦怜指尖触到床褥上渗出的暗红渍迹,喉头不禁发紧。
霏羽却己顺势倚在床头,素手轻佻地勾起她一缕发丝:"兄妹共榻,倒省得旁人起疑。"
"这是何地?"秦怜强自镇定,目光扫过窗棂外隐约可见的巡逻人影。
霏羽忽而凑近,温热的吐息拂在她耳畔:"月影阁——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
话音未落,他指尖忽而重重按上秦怜肩头穴位,迫使她踉跄跌坐在床沿。
秦怜正待惊呼,却见他眸中凝着冷霜:"若想救皓祁,便得先学会藏好这张脸。"
烛火在风中摇曳,投下两人交叠的斑驳影子。霏羽自怀中摸出瓷瓶,将褐色的药膏细细涂在秦怜面颊上。
随着药力渗透,那张芙蓉面庞竟如融雪般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霏羽将铜镜推至她面前,镜中倒映出的陌生脸庞让她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一个风卫敲门说:“快出来我带你们去找锦儿姐领东西。”
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处阁楼前。“锦儿姐,我们来领东西了!”风卫朝屋内喊道。
阁楼内堆满的并非寻常杂物,而是层层叠叠的暗紫色绸缎、缀满银铃的舞衣、雕着缠枝纹的琵琶,甚至还有几柄缠着红绸的软剑斜倚在墙角。
锦儿姐赤足踩在满地绫罗上,腕间银镯随着她翻找衣物的动作叮当作响,檀香混着脂粉的气息在纱帐间流转。
"规矩就是规矩,破了规矩,就得拿命来偿。"她将两套月白色劲装掷在秦怜与霏羽面前,指尖划过衣襟内侧暗藏的机关。
"这衣裳有乾坤,袖口一抖便能弹出淬毒银针,领口暗纹浸过见血封喉的乌头汁。"
说罢从妆匣里取出两枚青玉令牌,在烛火下映出"影"字纹样,"明日卯时三刻到校场,迟了半刻,便去刑堂领三十鞭。"
霏羽垂眸把玩着令牌,指尖抚过"影"字镂空处,忽而轻笑:"锦儿姐这鞭子,可比醉鬼轩的银针温柔多了。"
锦儿姐柳眉一挑,抄起妆匣里的银针便要扎他指尖,却被朽老浑厚的声音截断:"够了!"
朽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中握着半卷泛黄竹简。
烛光在他银发间流淌,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扫过二人时,秦怜分明看见霏羽袖口下的手指骤然攥紧。
老人将竹简掷在案上,竹简展开的瞬间,满室烛火竟齐齐暗了三分。
"月影阁的规矩,第一条便是藏好自己的野心。"朽老踱步至窗边,枯枝般的手指叩击着雕花木窗。
"影卫的眼睛长在背后,看不见自己的欲望。"他忽而转身,目光如刀锋般剜向秦怜:"尤其是带着目的进来的人。"
霏羽倏然轻笑出声,朽老挥袖截断霏羽未出口的戏谑“退下吧!”
“是!”二人随着一众风卫退下。
那我们还要去找皓祁嘛?"秦怜攥紧袍袖,指尖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霏羽瞥见那抹青白,喉头笑意蓦地凝滞,眼底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阴鸷:"先换衣服。"
烛火摇曳的屋内,绯色外衫被掷于床榻,素白中衣渗出的血痂仍泛着暗褐。
霏羽抖开黑袍时,衣襟银月纹在光影交错中忽明忽暗,恍若择人而噬的兽口。
秦怜换上这身皮囊,娇俏面容多了几分凛然英气,而霏羽白发配黑绸,竟有种雪落深渊的诡美。。
“走吧,去找皓祁。”秦怜轻声说道。
霏羽心虚地说道:“皓祁不在此地,这里是风卫待的地方,皓祁是月卫,怎么可能被关在这里呢。”
秦怜顿感被眼前的男人戏弄了,脸色微沉。
霏羽一下就瞧出了秦怜的不对劲,笑嘻嘻地接着说道:“月卫所待的地方可轻易就能进去的,不过要想进去,得从这儿过。”
“如何去?”秦怜没好气地问道。
“五日后便知。”霏羽表情严肃地说道。
“可是皓祁…”
“放心啦!那老家伙不会让你的亲亲好郎君有事的。”霏羽又恢复了往日轻浮的模样,出声打断了秦怜。
“现在可以去训练场了吧!”霏羽乐呵呵地说道。
他们前往训练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月影阁的风卫,他们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秦怜和霏羽。
“看,那是新来的风卫。”
“听说还是兄妹呢。”
“真少见啊……”
秦怜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被人议论纷纷。
演武场铁链悬吊的半具焦尸在磷火映照下泛着幽蓝。
回廊两侧,淬毒匕首的寒光与裹血布条的箭镞在风卫掌心抛转,议论声如蜂群嗡鸣:"新来的雏儿,细皮嫩肉..."
霏羽忽而甩出银针,钉入那人喉头三寸处的木柱,针尾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那人瞳孔骤缩,脖颈浮现与秦怜腕间相同的银月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