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琴房的三角钢琴上堆着十二份拟废的协议草案，李雅静用丙烯颜料在第西版第七条划出删除线："禁止在家族聚会时讨论存在主义"的字迹正被克莱因蓝覆盖。

"第33条补充项，"张哲的钢笔尖戳破咖啡渍晕染的稿纸，"创伤凭证需封存在克莱因瓶模型内。"他抬手扶正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瞥向墙角的余光——那里堆着李雅静母亲寄来的相亲对象档案，最上面那份贴着超市主管的照片。

奥利奥突然将前爪搭上琴凳，金毛犬项圈上新挂的U盘里存着《临时伴侣协议》加密版。李雅静咬开颜料管，在条款附录页按下指纹，钴蓝色螺旋纹与张哲的钢笔墨迹纠缠成DNA链状。

"周三下午三点至五点，"张哲用激光笔指向斑驳的琴谱架，"艺术治疗期间禁止使用电子设备。"光斑游移到李雅静的手绘日历上，每个周三的格子都画着被铁链束缚的蒙克呐喊者。

李雅静突然将调色刀插进协议第17页："凭什么你的沙盘游戏要占用我的写生时间？"松节油溅到条款第22条，晕开了"肢体接触仅限于家族监视场景"的严谨楷体。奥利奥受惊撞翻颜料箱，普鲁士蓝顺着地板缝流向父亲留下的古董节拍器。

当第十七次修改版从打印机吐出时，暴雨正冲刷着琴房的气窗。张哲发现协议边栏印着李雅静即兴创作的微型《啃噬》系列——用修正液画的骷髅正在啃食"情感义务"西个字。

"签字前请确认特别附录。"李雅静转动着琴凳，露出背后用口红写在镜面的附加条款：当甲方（张哲）出现心率过速症状，乙方（李雅静）有权使用丙烯颜料进行干预。

张哲的钢笔悬在签名处时，奥利奥突然叼来装着抗焦虑药的玻璃瓶。他苦笑着将药瓶锁进琴凳暗格，换用红色印泥在协议封页按下手印。李雅静同步将染蓝的拇指印在琴键中央C位置，震落的灰尘惊醒了住在立式钢琴里的蟋蟀。

暴雨转为细雨时，两人在《月光》第三乐章的琶音声中核对最终条款。张哲的智能手表突然报警，李雅静根据附录条款，将蘸满群青色的画笔点在他腕间——97次/分钟的心率曲线在皮肤上绽放成蒙克的星云图。

"周三特训第一课。"李雅静掀开画布，露出改装成电波疗法的老式收音机，"把你的荣格理论喂给这个。"她将张哲记录的梦境分析稿塞进收音机卡带仓，旋钮调到郊野公园的次声波频率。

张哲从公文包取出封装好的童年相册，按协议存入克莱因瓶模型时，发现玻璃曲面早己被李雅静涂满超市价签拼贴画。奥利奥的吠叫穿透雨幕，金毛犬正将撕碎的相亲照片埋进琴房外的银杏树下。

当最后一份协议副本存入云端，李雅静用琴弦绑起染蓝的长发。张哲的白大褂内袋微微鼓起——那里藏着违反第19条"禁止私藏治疗材料"的物件：半片沾着蓝莓霉斑的速写纸，正安静地分泌着多巴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