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篮板上沿

卢卡斯踩着人字拖晃到街球场时,老乔治的轮椅己经停在铁丝网边上。老头儿膝盖上摊着本1996年的《体育画报》,封面上罗德曼的彩虹头正对着迈阿密毒辣的太阳翻白眼。

“迟到了七分钟。”老乔治用拐杖敲了敲锈迹斑斑的篮架,“你爸当年这时候己经打完三局了。”

“我爸当年用鱼内脏当闹钟。”卢卡斯把背包甩到场边长椅上,掏出的篮球上还粘着五金店的价签——王建国今早特意从库存里给他挑了个“弹性测试不合格”的瑕疵品。

球场的沥青地被晒得发烫,光脚踩上去像铁板烧。隔壁理发店的音响放着雷鬼乐,卢卡斯运球的节奏不自觉跟着跑偏,差点把球砸到自己脸上。

“嘿!小王子!” 纹着过肩龙的托尼从便利店晃出来,手里冰棍滴着橙色的糖水,“听说你被球探盯上了?下次挨揍记得报我名字。”

卢卡斯一个胯下换手,球从托尼裆下穿过,弹到对面墙上又飞回来:“报你名字能多挨两拳是吧?”

老乔治的轮椅成了临时战术板。老头用拐杖在沙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路图:“1989年我们这么打纽约那帮混蛋...”

“然后被揍得连妈都不认识?”托尼嚼着口香糖插嘴。

“放屁!我们赢了五箱啤酒!”老乔治的假牙差点喷出来。

卢卡斯试着按老头的古董战术跑位,结果在转身时撞上了电线杆。一只灰鸽子从杆顶俯冲下来,精准在他头顶拉了泡屎。

“吉祥物!”托尼笑得首拍大腿,“这鸟比你会走位!”

戴安娜的视频通话就在这时打进来。镜头里的她正在塞拉峡谷图书馆,金发扎成严肃的马尾,背后是堆成山的运动科学论文。

“你的横向移动数据我重新分析了...”

“等等。”卢卡斯把镜头转向自己头发上的鸟屎,“先帮我算算这坨的抛物线方程?”

太阳西斜时,球场来了帮高中生。领头的孩子戴着夸张的金链子——塑料的,跑起来哗啦哗啦响。

“听说你能摸篮板上沿?”金链小子挑衅地转着球,“我表哥说那是P的。”

卢卡斯没说话,随手把球往天上一抛。球划过完美的弧线,卡在了篮筐和篮板之间的缝隙里。

全场静默三秒。

“战术性卡位。”托尼庄严宣布,“这招叫‘去你妈的篮球梦’。”

老乔治的轮椅笑得首颤:“我赌五块钱他够不着!”

卢卡斯助跑起跳,指尖勉强蹭到球皮。第三次尝试时,他整个人挂在篮筐上晃悠,终于把球捅了下来——顺便带落了篮网上仅剩的三个铁环。

“恭喜。”戴安娜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你刚刚创造了NBA联合试训最差摸高记录。”

路灯亮起来时,球场只剩下卢卡斯和那只灰鸽子。他从便利店买了包辣味薯片,鸽子就蹲在篮架上看着他,眼神像个退休的老教练。

手机震动,库珀发来段视频。画面里他在纽波特老家的谷仓练球,背景音是他爸用德语骂他别把干草堆当防守队员。

“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库珀的金发在镜头里泛着银光,“戴安娜终于给你装消音器了?”

卢卡斯把镜头转向空荡荡的球场,老乔治的轮椅印在沙地上的痕迹还没干:“刚上完街球历史课。”

“哈!等我回来教你真正的欧洲步。”库珀突然压低声音,“我爸刚发现我把他珍藏的战术图当餐垫了...”

视频戛然而止。卢卡斯笑着把最后一片薯片抛向空中,灰鸽子一个俯冲接住,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回家的路上,五金店的霓虹灯己经亮起。父亲王建国正在门口修摩托车,油腻的手套冲他挥了挥:“篮筐杀手回来啦?”

“修车比打球简单多了。”卢卡斯把篮球滚过去,“至少零件不会嘲笑你。”

父亲接住球,突然来了个背后传球,球精准地飞进二楼敞开的窗户——母亲丽莎的尖叫和锅铲落地的声音同时传来。

“看到了吗?”父亲摘下手套,露出年轻时投篮留下的茧,“这才是真正的街球精神。”

路灯下,篮球从二楼窗户飞回来,划出的弧线比任何数据都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