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时,金属壁映出西人各异的神情:沈景淮双手抱臂倚着角落,镜片后的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傅琰硒;
傅悦然攥着沈荇徭的手,凑在她耳边用气音说“刚才偷亲被抓包超甜”,逗得她耳尖通红;
坐上车,驾驶座上的傅琰硒握着方向盘,喉结时不时滚动,唇角藏不住笑意——掌心还残留着她踮脚时的温度。
酒店门口,沈景淮利落推开车门:“你们在车上等着。”
西装下摆被风掀起,转眼便消失在旋转门里。
发动机的嗡鸣中,傅琰硒透过后视镜与沈荇徭对视,两人同时别开眼,却在后视镜里撞见对方憋笑的模样。
开往学校的路上,沈景淮坐在副驾。
他着车窗按钮,语气不自觉染上兄长的担忧:“一开始我还挺担心你独自来庆城的!长这么大,你就没有自己走过这么远的地方。”
沈荇徭往座椅里缩了缩,车窗外阴沉地天气似乎也在照应着她此刻的心情:“嗨,人总是要长大的嘛!况且现在有傅琰硒,还有然然!而且李黎也在庆城啊!你就别担心我了!”
红灯亮起,傅琰硒的手稳稳搭在方向盘上,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侧脸。
沈景淮盯着后视镜里他专注的神情,忽然轻笑出声,又似感慨般长叹了口气:“是啊,有他在,我也就放心了,回去跟爸也有个交代!”
沈景淮探身不轻不重地捶了下他肩膀,京腔里带着警告:“小子,要是让我发现你欺负我妹子,我可要牵着我家狗来收拾你哈!”
傅琰硒转头看向副驾,目光沉稳如松:“放心吧哥,我不会欺负她更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的!”
“就是就是!”
傅悦然突然从后座探出头,手机屏幕晃着二维码,“沈大哥咱加个微信吧!我当你的眼线!”
沈景淮看着小姑娘眼里狡黠的光,到底还是轻笑一声,掏出手机扫码。
后视镜里,傅琰硒无声地摇了摇头,却掩不住嘴角的宠溺。
傅悦然歪在后排上,指尖无意识着手机壳边缘。
初见沈景淮时,傅悦然的目光就被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攫住。
那是种糅合着岁月沉淀的成熟韵味,沉稳中又透着几分不羁,像是藏在旧唱片里的蓝调,不经意间便缠绕住人的心弦。
这种气质既不同于父亲运筹帷幄的威严,也异于兄长锐意锋芒的气场。
倒像是深秋傍晚的暮色,带着朦胧的神秘感,又裹挟着令人着迷的温度,引得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探寻。
这两日她总见沈景淮插科打诨,不是歪在沙发上逗趣,就是漫不经心调侃妹妹,举手投足尽是随性。
可当她偶然听见他处理工作——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陡然沉敛,字字句句精准剖析项目漏洞,条理分明地布置应对方案,连呼吸节奏都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为何沈荇徭总说自家兄长“看着懒散,实则是座活火山”。
胸腔里原本因悸动而起伏的心潮,悄然化作仰望高山的震颤。
那种混杂着好奇与倾慕的情愫,彻底升华为对强者的纯粹崇拜。
如同她从小仰望父亲在董事会挥斥方遒,或是凝视兄长从零搭建商业版图时,眼里燃起的炽热与向往。
傅悦然平日里总爱晃着卡通手机壳,瘫在沙发上刷搞笑视频,说话时眼睛滴溜溜转,活脱脱像个没长大的菜鸟。
可拨开这层表象,她自小浸润在强者环伺的磁场里。
傅悦然生长的傅家,向来是旁人眼中的传奇。
父亲傅启铭稳坐傅氏集团掌舵人之位,商界风云在他翻云覆雨间化作版图扩张的序章;
兄长傅琰硒创立公司,也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而家中看似最不着调的母亲苏晚晴,年轻时可是教育局声名赫赫的风云人物。
她撰写的教育改革方案曾引发全城热议,脱稿演讲时的锋芒连教育界前辈都赞叹不己。
转折发生在某个寻常的午后。
当她撞破官场暗箱操作,那些与教育理想背道而驰的权钱交易,彻底击碎了她坚守的信念。
在反复挣扎后,她选择卸下光环,转身回归家庭。
令人动容的是,傅启铭始终将她视作掌心血珠。
二十余载春秋,家里永远备着她最爱的茉莉香茶,傅董事长再忙也会抽空陪她逛花市。
这份深情,让苏晚晴成了商圈太太圈里最令人艳羡的存在。
也让傅悦然在爱意满溢的氛围中,悄然生长出对强者的天然向往。
傅悦然将手机屏幕熄灭,把方才翻涌的思绪一并锁进黑沉镜面。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顺着座椅传来,车身在庆城美院旁的停车场划出缓慢弧线,最终停在蓝白相间的车位线内。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
沈荇徭她踮脚指着爬满凌霄花的老墙,发梢扫过兄长肩头:“这是我们写生课的秘密基地,傍晚的光线绝了!”
说着又拉着人拐进紫藤长廊,仰头时碎钻耳钉晃出细碎的光,“春天开花时,整个走廊都是香的!”
每介绍一处,她都偷偷瞥向沈景淮的侧脸。
首到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悬着的心才轻轻落回原处。
沈景淮望着妹妹蹦跳着指向远处雕塑的背影,发梢随着动作扬起细碎的光。
记忆里蜷缩在房间阴影里的身影,与眼前鲜活灵动的少女重叠又分离。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像被拧开的调味瓶,酸涩与欣慰混作一团。
他庆幸妹妹终于挣脱阴霾,又为自己无法常伴左右的缺席,泛起针扎般的钝痛。
他别过脸,用指腹迅速蹭去眼角的,运动鞋在石板路上踏出刻意轻快的节奏追上前。
“嘿,来都来了,待会儿可得请我吃顿你们的食堂,我得拿回去让老头子羡慕羡慕!”
声线里裹着的京腔依旧爽朗,却掩不住尾音微微的发颤。
沈荇徭猛地转身,发梢扫过肩头的晚霞,眼睛亮得像藏了两汪清泉。
“好啊!我们学校的食堂可好吃了!”嘴角的梨涡深得能盛住蜜。
落在队伍最后的傅琰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落后半步,目光始终黏在前方雀跃的身影上。
沈荇徭踮脚指认食堂方向时,扬起的衣角扫过他心头最柔软的角落。
沈景淮抬手替妹妹拂去发梢落叶的动作,让他忽然读懂了兄长转身时那抹转瞬即逝的泪光。
喉间滚动着无声的誓言,他默默将双手插进口袋,指节无意识着内壁的褶皱。
从今往后,我会一首守护着那个女孩,不论什么时候!
晚上7:30
候机大厅的电子屏泛着冷光,沈荇徭攥着登机牌的手指微微发颤。
当广播里响起登机提示,她终于绷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睫毛上凝着的泪珠随着哽咽轻轻颤动。
沈景淮见状,故意夸张地挑眉:“嚯,我来得时候不是很嫌弃嘛,这怎么还哭上呢!”
这句玩笑话却成了决堤的引子,沈荇徭急得鼻头通红,说话都打起了结:“我、我没有!”
沈景淮心下一慌,赶忙张开双臂将妹妹裹进怀里,薄荷混着乌木的气息里溢出安抚。
声音里满是懊悔:“我开玩笑呢!这次太匆忙了,下次我打点好一切把老头子也一起带来!”
他拍着妹妹后背的动作顿了顿,故意嫌弃道:“好了别哭了,都哭丑了,琰硒还在旁边看着呢!”
松开手时,沈景淮不着痕迹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转而对傅琰硒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傅琰硒垂眸看着沈荇徭泛红的眼眶和沾着泪痕的脸颊,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轻轻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他抬头迎上沈景淮投来的目光,语气沉稳而笃定:“就是荇徭,下次哥他们再来的时候我们好好招待!带叔叔和哥去吃最正宗的庆城菜,逛遍所有好玩的地方。”
傅琰硒握紧沈荇徭微微发颤的手,目光坚定地迎上沈景淮:“放心吧哥,我会好好照顾荇徭的,别担心!”
话音落下时,指腹轻轻擦过她腕间细瘦的骨节,无声传递着安心。
沈景淮望着哭得鼻尖通红、睫毛还挂着泪珠的妹妹,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他抬手抹了把脸,佯装不耐烦地开口:“不哭了,我走了啊!照顾好自己!”
沈荇徭猛地吸了吸鼻子,强撑着嘴角向上扯,硬是挤出个比哭还扭曲的笑容:“哥,一路平安!”
带着体温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头顶,沈景淮揉乱她的发丝,转身前最后一眼扫过傅琰硒:“空了来北城玩!”
他的背影裹着机场刺目的白光,首到消失在登机口拐角,都没敢回头再看一眼。
停车场的灯光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光影,夜风卷着沈荇徭未干的抽泣声。
傅琰硒默默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就听见怀中人带着哭腔的哽咽:“下午在学校,我看到我哥擦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