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名字,宋以宁强撑的堤坝瞬间崩塌。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用手背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呜咽。几秒钟后,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破碎不堪:
“他……他不行了,爸爸……” 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般的重量,“我试过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他喝得越来越多……他把自己关在黑暗里……他什么都不听……他……他快要把自己毁了……” 她想起他打翻粥碗时空洞的眼神,想起他指腹那道刺目的血痕,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爸爸……我拉不住他了……我真的拉不住了……”
宋以宁终于泣不成声,像个在暴风雨中彻底迷失方向的孩子,对着电话那头唯一能依靠的父亲,发出了最绝望的求救:“爸爸,您能不能回来一趟……行吗?求您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宋哲伟没有说话,但宋以宁能清晰地听到父亲变得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她甚至能想象到父亲此刻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震惊、痛心、愤怒,或许还有一丝对秦叙白如此沉沦的失望。
终于,宋哲伟低沉而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穿透了宋以宁的绝望:
“订最快的航线。我马上回来。”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询问细节。只有一句最首接的指令和承诺。
“宁宁,在我到之前,守好他。别让他出事。” 宋哲伟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关切。
“嗯!” 宋以宁用力点头,泪水汹涌,声音却带着一丝找到了主心骨的坚定,“我等您!”
电话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宋以宁握着冰冷的卫星电话,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泪水无声地流淌,但那份灭顶的绝望,似乎被父亲那句“马上回来”撕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
宋以宁擦干眼泪,站起身,重新看向那片被黑暗和酒精笼罩的角落。眼神里的无助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守护意志。
西十八小时的时间,在宋以宁度日如年的煎熬中,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期间,秦叙白的情况依旧糟糕。他时而昏睡,时而在醉醺醺的混沌中喃喃自语,更多的时候是眼神空洞地望着虚无。宋以宁寸步不离。她不再试图和他说话,只是更细致地清理着狼藉,更换掉污浊的地毯,确保他身边有温水。她在他昏睡时,用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和手上的污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她看着他指腹那道细小的伤口,默默地拿来医药箱,在他沉睡时为他消毒、贴上创可贴。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试图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挤进来时,窗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低沉而强劲的引擎轰鸣声,打破了酒店顶层的寂静。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穿透了套房的隔音玻璃。
宋以宁猛地从沙发边的小憩中惊醒,快步走到窗边,拉开一丝缝隙。
酒店顶楼的专属停机坪上,一架线条流畅、通体银灰色的湾流G650正稳稳地停泊着。引擎尚未完全熄灭,发出低沉有力的嘶吼。舱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率先走了下来。
宋哲伟。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羊绒大衣,身形挺拔,丝毫看不出长途飞行的疲惫。鬓角染着些许风霜,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久经商海沉浮的沉稳和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身后跟着两名精干的随行人员,但他一下飞机,目光便精准地投向酒店顶层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方向,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里面的景象。
宋以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快步走向套房大门。
几分钟后,套房的橡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宋哲伟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奢华却一片狼藉的客厅,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蜷缩在地毯角落里的那个身影。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宋哲伟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和毫不掩饰的怒其不争!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散落的空酒瓶、打翻的粥碗、未开封的书籍……最后落回秦叙白身上。
秦叙白似乎被开门的声音惊动,微微动了动,但并未抬头,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膝盖里,像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宋哲伟没有立刻说话。他脱下大衣,递给身后的随行人员,示意他们在门外等候。他一步步走向那片狼藉,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稳的声响,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力量感。他走到秦叙白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那个蜷缩的身影。
宋哲伟俯视着秦叙白,如同俯视着一座坍塌的城池。眼神复杂,有痛心,有失望,但深处,却是一种更深沉的、属于长辈的忧虑和……某种理解。
他没有弯腰,没有试图去扶他。只是用那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进这片死寂的空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秦叙白。”
名字被叫出,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长辈的威严。
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
宋哲伟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秦叙白混沌的意识上: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父亲秦怀先,白手起家,刀山火海里闯出一片天!多少次被人踩在泥里,多少次濒临绝境,他可曾像你现在这样,躺在地上,被几瓶酒打倒?!”
“他替你扛了那么多事,不是为了让你在他走后,变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字字如刀,毫不留情地剖开秦叙白试图用酒精麻痹的伤口。让他毫无防备的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