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宁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叔叔他…大概没注意到密码键盘的指示灯还亮着。我瞥了一眼…那上面显示的最后一次输入的密码…”宋以宁停顿了一下,目光深深地望进秦叙白骤然缩紧的瞳孔里,“…是你的生日。年月日,六位数。”
秦叙白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人僵住。宋以宁的话语如同钥匙,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我当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用那个密码试了一下。”她的声音轻如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保险柜…开了。”
秦叙白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连呼吸都忘了。
“可是里面…没有金条,没有地契,也没有传说中的商业机密。”宋以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动容,“只有厚厚一摞…杂志封面。全是这些年…你登上《福布斯》、《财富》、《时代周刊》…全球各大顶级财经杂志的封面。每一期,他都留着。有些边角…都磨得起毛边了。”
“……”
秦叙白彻底石化。时间凝固。他手中的骨瓷杯微微倾斜,温热的茶水险些溢出。宋以宁的话语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认知的壁垒。
秦叙白想起那些封面拍摄。顶级摄影师,顶级造型团队,将他塑造成一个无懈可击的商业精英形象。镁光灯下,他意气风发,睥睨天下。可每次拍摄结束,巨大的空虚感如影随形。他从未想过分享给父亲,觉得他或许根本不屑于看这些“虚名”。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他不仅知道,还将这些象征着儿子“成功”的封面,像最珍贵的宝藏一样,锁在只有儿子生日才能打开的保险柜里,独自翻阅。那些起毛的边角,无声诉说着翻阅的次数。
“爸……”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血丝般的哽咽,从秦叙白干裂的唇间挤出。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地砸落在他价值不菲的西裤上,洇开深色的印记。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破碎不堪。他引以为傲的财富帝国、精英面具,在这一刻被那沉默厚重的父爱击得粉碎,露出了里面那个惶恐不安、渴望着父亲认可的孩子。
宋以宁看着他崩溃的样子,眼圈也红了。她伸出手,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柔,微凉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落在秦叙白紧绷滚烫的后颈上。那是一个超越了联姻契约、带着纯粹人性关怀的安抚动作。
就在这时——
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水晶红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嗒。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在极度寂静的VIP走廊里,如同丧钟敲响。
秦叙白像触电般从长椅上弹起!手中的骨瓷杯“啪”地一声摔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昂贵的瓷器瞬间碎裂,金黄的茶汤西溅,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
合金门无声地滑开。
全球顶尖的心脏外科专家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高强度手术后的极度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摘下口罩,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如同困兽般僵立当场的秦叙白身上。
“秦先生,”专家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手术技术上,我们尽了最大努力。秦先生的心脏骤停时间太长,心肌大面积坏死,情况非常非常不乐观。我们植入了目前最先进的纳米涂层支架,暂时维持了生命体征。”
秦叙白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他只能死死地盯着专家,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专家加重了语气,“接下来的24到72小时,是真正的生死考验。严重感染、心力衰竭、多器官功能衰竭…每一项风险都极高。他现在就像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随时可能…”
专家没有说完,但冰冷的宣判己足够清晰。秦叙白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宋以宁及时扶住了他。
“病人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生命体征极不稳定,必须立刻转入最高级别的无菌隔离ICU。”专家语速很快,“家属绝对禁止探视。请去ICU区等候,有任何变化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
交代完毕,专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那句“随时可能”如同冰锥,深深刺入秦叙白的心脏。微弱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渊。
护士推着覆盖无菌罩的病床出来了。床上的秦怀先,维斯塔帝国的缔造者,此刻被各种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精密仪器和管道包围着,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氧气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灰败的皮肤和紧闭的双眼。心电监护仪上微弱的绿色线条,如同他随时可能断绝的生命线。那只曾签下无数商业帝国版图的手,此刻露在无菌罩外,手背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青紫的针孔和留置针,触目惊心。
这幅景象,比任何商业帝国的崩塌都更让秦叙白肝胆俱裂!这是他挥霍无度、忽视亲情所酿成的终极恶果吗?
“爸——!!!”
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爆发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悔恨!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狮子,不顾一切地撞开试图阻拦的护士,猛地扑到移动病床边!
“爸!你看看我!是我!叙白啊!”他双手死死抓住病床冰冷的合金护栏,昂贵的西装袖口被扯开,名贵腕表的表带勒进肉里也浑然不觉。身体前倾,滚烫的泪水如同熔岩般砸在无菌罩上,模糊了视线。他语无伦次,声音破碎嘶哑:
“我错了!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
“我不混账了!再也不闯祸了!我能收拾好!什么烂摊子我都能收拾!你信我!你看看我啊爸!”
“求你了…跟我说句话…骂我败家子…打我…怎么都行…求你了爸…”
“别走…爸…别丢下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