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 章 扯线木偶

爱我,请你认真说 摇滚甜心 4278 字 2025-07-07 06:05

秦叙白以为他逃离了维斯塔的废墟,逃离了宋以宁的身边。

却不知,命运的航向,早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拨转。

飞向那片他拼命逃离、却又深埋着唯一救赎可能的地方。

飞向那片普罗旺斯永不熄灭的、温暖的阳光。

也飞向一场……未知的风暴。

巴黎时区,下午三点一刻。

荣琦的公寓坐落在塞纳河左岸的一隅,巨大的落地窗将巴黎的喧嚣与流光温柔地收纳进来,又巧妙地隔开,只留下可供凝视的风景。宋以宁,像一株被移栽后尚未适应水土的植物,沉默地扎根在阳台上那张宽大的藤椅里。

落地窗外,是巴黎精心编排的日常戏剧。衣着考究的男女步履匆匆,手中提着印有名品Logo的纸袋;街头艺人断续的小提琴声随风飘荡;咖啡馆露天座位的红白格子桌布上,咖啡杯升起袅袅热气,像一个个微型的烟囱。阳光慷慨地涂抹在奥斯曼建筑浅米色的外墙上,勾勒出优雅的线条。这一切的流动、声响与色彩,到了宋以宁的眼中,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她的眼神是空的,像被雨水洗刷过无数遍的天空,映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却留不下任何倒影。她只是看,像一个坐在影院前排的观众,银幕上光影变幻,却无法真正进入她的故事。

荣琦的心,被女儿这副模样揪得生疼,又沉甸甸地坠着工作的分量。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将一杯刚温好的牛奶放在女儿手边的圆几上,玻璃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嗒”。

“宝贝”荣琦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看什么呢?外面……挺热闹的。” 她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去,只看到楼下十字路口,绿灯亮起,行人的脚步汇成一股彩色的溪流。

宋以宁没有任何反应。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安静的阴影,嘴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线。只有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指,在荣琦靠近时,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恢复成一种无机质般的静止。

荣琦胸腔里涌上一股酸涩的无力感。一个星期。仅仅七天,可看着女儿仿佛凝固在时光之外的身影,这七天漫长得如同七个世纪。她多想立刻抛下所有,带着女儿奔向普罗旺斯那片传说中能治愈心灵的紫色薰衣草田,让南法的阳光和干燥的风驱散她心头的阴霾。可现实是冰冷的合同、紧迫的日程,以及客户不容更改的会议安排。她深吸一口气,巴黎初夏微凉的空气带着塞纳河特有的水汽味道钻进肺腑。

“妈妈很快就忙完,”她试着让自己的语气更笃定一些,像是在说服女儿,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最多一个星期,我们就可以去普罗旺斯了。那里阳光特别好,空气里都是薰衣草的香味,你以前最喜欢的。” 她伸出手,想碰碰女儿的肩膀,指尖却在距离布料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那单薄的肩头,似乎承载着无形的壁垒。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宋以宁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游移,依旧执着地投向楼下某个不确定的点,仿佛那里上演着只有她能解读的默剧。

荣琦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终于缓缓收回,垂落在身侧。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女儿站着,目光复杂地落在女儿身上。女儿瘦削的侧脸线条在巴黎午后明亮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脆弱。窗外,巴黎的喧嚣是背景音乐,室内,母女之间的寂静是主旋律,沉重得压人。

日子就在这种凝固的喧哗与沉重的寂静中,一天天滑过。荣琦早出晚归,高跟鞋敲击公寓木地板的声音总是匆匆忙忙。她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阳台上的那个身影。宋以宁的位置几乎固定不变,像一座安静的灯塔,只是这座灯塔从不发出光亮。

荣琦尝试过各种方式。她带回来香气扑鼻的马卡龙,的色彩像小小的艺术品,放在宋以宁手边,首到第二天早上还原封不动;她打开音响,播放一些轻柔舒缓的古典乐,音符流淌在空气里,却无法渗入女儿封闭的世界;她甚至笨拙地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拿出平板,试图给女儿看普罗旺斯风光的图片,用尽可能生动的语言描绘着想象中的旅程:“你看,宁宁,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色,像不像小时候你去度过暑假的庄园?那里的风都是暖的,带着香气……”

宋以宁的目光,偶尔会因为屏幕上的大片浓郁紫色而微微停滞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那点微澜很快平息,她的视线又回到了窗外,回到了那个只有她自己知晓的观察点。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荣琦眼中,是希望,映在宋以宁空洞的瞳孔里,却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斑。

公寓像个华丽的玻璃鱼缸。荣琦是那条焦灼地、不知疲倦地游弋的鱼,努力地撞击着无形的壁垒,试图引起另一条鱼的注意。而宋以宁,是那条沉在水底最深处、对一切水波震动都无动于衷的鱼,只透过玻璃壁,看着外面那个被扭曲、被隔开的世界。

太阳下山的傍晚,荣琦带着一身疲惫推开家门,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盒,里面是宋以宁小时候最喜欢的闪电泡芙。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夕阳残余的光线将阳台区域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宋以宁依旧在那里,背对着她。

荣琦放下东西,放轻脚步走过去。她看到女儿的目光,似乎比往日多了一点专注,正投向楼下街角那个小小的喷泉广场。广场中央,一个穿着旧风衣、胡子拉碴的街头艺人正费力地收拾着他的手摇风琴和几只简陋的木偶道具,准备结束一天的表演。几只鸽子在他脚边咕咕叫着,啄食着地上零星的面包屑。

艺人收拾好东西,佝偻着背,拖着他的小推车慢慢离开。鸽子们扑棱棱飞起,有几只落在喷泉池的边缘,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池水中的倒影。其中一只灰羽白颈的鸽子,离阳台特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