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茧房里的蝴蝶

爱我,请你认真说 摇滚甜心 4234 字 2025-07-07 06:05

就在这一刻,荣琦看见,宋以宁搁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只低头啄理羽毛的鸽子。夕阳的金辉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微微颤动,像即将振翅的蝶翼。她的嘴唇,似乎也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快得让荣琦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荣琦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她不敢出声,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眨眼,生怕惊散了这脆弱得如同朝露的一刻。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守望着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来自深渊边缘的回应。

那只灰鸽子似乎梳理够了羽毛,忽然展开翅膀,轻盈地飞了起来,掠过阳台的栏杆,在渐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融入了远处教堂尖顶的剪影里。

阳台上的女孩,依旧沉默着。但荣琦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个瞬间,极其轻微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月后

戴高乐机场巨大的穹顶之下,是另一个冰冷的世界。己经治疗的七七八八的秦叙白一个人拉着箱子在候机厅里坐着等待航班,Derek没有告诉秦叙白这趟旅程只有他自己。

秦叙白烦躁地扯了扯勒在脖子上的领带结,此刻像一层令人窒息的硬壳。他以为本该在几小时前就和Derek一起登上转机去尼斯的航班。然而,Derek骗他自己有一个临时追加的紧急会议通知,让他不得不取消了原定行程,改签了稍晚的航班。只好让秦叙白一个先来,就在他拖着行李箱,准备前往转机柜台办理新的登机手续时,一个穿着机场安保制服、表情刻板如同大理石雕像的男人拦住了他。

“秦叙白先生?”男人的法语口音生硬。

“是我。”

“请跟我来一下。”语气不容置疑。

秦叙白皱眉,以为是例行安检或文件核查,虽然觉得对方态度异常生硬,但还是跟着走进了旁边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接下来的事情,像一出荒诞的哑剧。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出示任何官方文件。只有冰冷的告知:他的护照信息在系统中“临时触发警示”,需要“进一步核查”。无论秦叙白如何据理力争,出示所有合法证件,甚至当场联系Derek,得到的只有程式化的重复:“请您耐心等待,核查需要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由铅灰转为深蓝,机场广播的航班信息一遍遍响起又消失。秦叙白被困在这间狭小、空气混浊的房间里,像一只被无形树脂包裹的虫子。手机信号时断时续,Derek的电话也终于无法接通。愤怒和巨大的荒谬感在他胸腔里冲撞。他猛地站起身,试图强行离开。

门口立刻出现两个身形魁梧的安保人员,沉默地挡住了去路。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执行命令的机械感。

“你们没有权力扣留我!理由!我需要一个合法的理由!”秦叙白的声音在压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尖锐。

为首的安保主管,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男人,终于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敌意,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呷了一口。

“秦先生,”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法语腔调,“系统显示需要核查。我们只是在履行职责。耐心点,等结果出来,您自然可以离开。或者……”他放下杯子,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您也可以选择联系能‘加速’这个核查过程的人。”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穿了秦叙白狂躁的迷雾。他瞬间明白了。这不是意外,不是系统故障。这是人为的、精准的拦截。有能力、有动机,并且能把手如此不动声色地伸进戴高乐机场系统的……答案呼之欲出。

有人故意这样做,除了二叔就是宋哲伟。二叔没有理由这样做,不然早在柬埔寨就被抓回去了,那就只剩宋哲伟了。

那个在遥远的东方,拥有庞大能量和冷酷手段的男人。他知道了秦叙白在巴黎,甚至知道了他临时的行程变更。这滞留,是一个警告?还是一个下马威?秦叙白不明白,宋哲伟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想让他远离宋以宁,那他也做到了,可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他?

秦叙白颓然坐回硬邦邦的塑料椅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窗外,一架巨大的空客A380轰鸣着腾空而起,尾灯在渐浓的夜色中划出刺目的红线,飞向自由的天空。而他,被牢牢钉在这方寸之地,困在由权势和父权编织的冰冷牢笼里。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疲惫而阴沉的脸。通讯录里,“宋以宁”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无法触碰的、遥远的星辰。他最终没有拨出那个号码。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片刻,重重地按下了锁屏键。黑暗吞噬了屏幕,也吞噬了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

秦叙白依然选择当一名逃避者,他甚至都不知道宋以宁现在正在经历着多么大的困难,只是一心想当自私的懦夫和鸵鸟。

普罗旺斯的清晨来得格外早。荣琦租下的石砌农舍掩映在连绵起伏的紫色波浪深处,推开窗,浓烈到近乎馥郁的薰衣草香气便汹涌而入,带着南法阳光特有的干燥暖意,瞬间充盈了房间。风拂过,花田便翻涌起深浅不一的紫色涟漪,一首蔓延到视线尽头灰蓝色的山丘脚下。

宋以宁站在窗边,身上穿着柔软的棉质长裙。阳光穿透玻璃,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镀了一层薄金。她微微仰着脸,视线投向那片浩瀚的紫色海洋。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空洞底色,像蒙着一层薄雾,但荣琦敏锐地捕捉到,那雾霭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在艰难地闪烁。不再是巴黎公寓阳台上那种彻底的隔绝,更像是一个长久沉睡的人,在强光刺激下,眼睑无意识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