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瞳……”见到这一幕的李彻低声说，“所有在日本岛晋升王阶的妖怪与血裔都会拥有这种瞳孔，因为是王阶才有的特殊改变，因此平安时代的阴阳师们便将这双眼睛称之为王瞳。”

“八岐大蛇吞食金乌诞生王瞳，而王瞳的表现特征却又只限于日本岛的血裔与妖怪。”

老板娘扬起精致的下颌，素白色的脸蛋因为光影墙中的光焰而铺上一层黄金色的纱。她沉着声，像是在思考。

“首先可以确认的一点就是，这画面里的八头蛇应该毫无争议就是八岐大蛇了，至于王瞳后来也作为日本王阶的特征而流传下来这一点我就有些不明白，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她皱着眉，皱眉的样子也那么好看，就像戴着黑框穿着黑色套裙配黑丝黑高跟的英语老师在向你提问。

“所谓日本岛晋升王阶就会拥有王瞳，指的是本土的血裔晋升，还是外来的血裔在本土晋升也会拥有王瞳？”老板娘说，“按照《血裔条例》里所说的，在世界各地的血裔的晋升规则只与他本人的血裔职业有关，而不同的血裔职业其上以国家或者地区分为一个大类。”

“不同大类之中有的没有差别，有的差别大到当初甚至让人一度怀疑血裔中是否都是妖魔与人结合的后代，而不是还隐藏有其他不同的混血。”

她淡然道：“其中较为典型便是以中国为代表的东亚血裔与意大利为代表的欧洲，我们的血裔等阶除了名称不同晋升方法有差异外，都是划分为四阶，每阶捌级。

而欧洲那边虽然也是将血裔等阶划分为四阶，但是他们并为有捌级，而是只有七级。到了不列颠岛，那里的血裔划分更是只有每阶三级。”

“所以说全世界的血裔晋升方法都是互不通用的，不存在什么欧洲血裔来到中国，他晋升后就会自动进入捌级，而不是直接下一个等阶。”

老板娘凝视李彻，那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此刻有深深的神光在此中凝聚：“所以我想知道，你所说的王瞳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的很严谨啊……李彻点点头，说：“任何在日本晋升的王阶，都会自动拥有王鳞，无论是不是日本本土血裔与妖怪都是如此。”

老板娘瞳孔如针般一收缩，随即她又皱眉问道：“你说的那么斩钉截铁，听你的意思你是见过还是……”

李彻挠了挠后脑勺，摊摊手：“一个认识很多年的好友告诉我的，剩下的他说属于商业机密，我只有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能告诉我……”

那个认识很多年的好友就是“陆”，这是一次对方给他送用来抑制鬼手的炼金药剂时随口给他说的，当时他没有过多在意，现在想来才意识到古怪之处。

按照老板娘先前所述，外界来的血裔按道理讲依照血裔晋升体系不应该拥有这种日本本土化的王瞳才是，可这王瞳照陆所说的意思就像是你要是在我的地盘升阶，那你就得打上我的烙印当我的人。

有那么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就好像一个怀胎十月的良家妇人路过某个客舍，孩子生在客舍结果莫名就变成了酱油色，而客舍的老板刚巧是个黑人，这就不免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当然，李彻这些都是提纲挈领，并没有太多的其他含义。

“这样么……”老板娘收回了目光，似乎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将目光放回了光影墙上。

诸多上古妖神看着八岐大蛇发生蜕变，他们的眼瞳中流露出贪怖的渴望，可是很快又因为八岐大蛇那八颗如同海草摇曳的头颅而忌惮的清醒过来。

“看样子八岐大蛇的位格要比这些普通的妖神高很多。”李彻从姑获鸟的视角看去，发现除了白虎青龙这几只四圣兽，和白泽应龙姑获鸟这些传说流传至今的强大远古妖神，差不多对在场妖神的实力有个大致的划分。

不过这里他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不对劲啊，这么多妖神聚集在一起很明显是要抢夺什么东西，可是照这情况来看他们肯定是抢不过刚日了……呸，刚吃了八只金乌的八岐大蛇的，但他们却还是不死心的站在这里，就像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样。

老板娘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低声说：“你快看。”

李彻跟着姑获鸟的视线看去，看到现在他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自己让唐日升充当“回忆放映机”的目的是查神眷组织的事情，而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大多数血裔历史学家和炼金术师们都不知晓的上古诸神时代的往事之中去。

中途为了防止唐日升灵力耗尽神魂衰弱导致“放映中断”，李彻和老板娘还分别破费给他喂了用于增强和回复灵力的大力丸，以及强化神魂的凝魂丹。

所以说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毕竟人类的求知欲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不过李彻虽然破费，但是并没有破太多，因为他喂的大力丸并非是神仙门官方那种几百美刀一颗，而是在黑市买的便宜货，当然也具备恢复的效果，不过……

李彻看了眼唐日升，帐篷顶的老高。

他在心里叹口气，心说希望下一个来查房的狱警能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屁股。

忽然，他目光倏然一凝，画面随着姑获鸟的视线转变回八岐大蛇，八岐大蛇身上的异变已经结束，他全身紫黑色的鳞片边缘仿佛涂上一层银质的涂装，唯一的太阳在鳞片上折射出炽烈的光。

此刻的他更加威武，即便大部分身躯要么埋在地底，要么单纯躺在地面，如同一座横亘的黑紫色山脉，但偏偏就是没有妖神敢上前哪怕一步。

他们都看着被密密麻麻“蚂蚁”包围着的八岐大蛇，眼瞳中流露出既有对其鲜血的渴求，又有对对方实力的畏惧。

还是拿先前单独为学生授课的英语老师打比方，对于一个一脸冷淡却又黑丝傍身的英语老师，学生们既提得起性趣，又不敢提起兴趣。

八岐大蛇身躯扭头，天空又是一道口子撕开，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一次他应该是要将这最后的太阳给吃掉！

裂缝如同纸张撕裂，一轮金色的悬日从中落下……

“这家伙是把金乌当甜点了吗？”李彻忍不住感慨。

一口一个金乌，开挂也不至于这么开吧。

不对！紧盯着画面的李彻身躯猛然一震，像是被蛇咬般的一惊。

他发觉姑获鸟的视角和先前的不同，此刻九颗头颅都紧紧盯着那轮恢弘的金轮，全程都没有移开过，在光影墙，姑获鸟的“余光”中，原先携万钧金雷滚滚翻涌的应龙此刻也一双大瞳紧紧凝视金轮方向，似乎其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李彻被两大妖神凝重的表现给吓到，随即就看见八岐大蛇八颗蛇头又是一声高昂的吼叫，裂缝被撕扯的更大，数千条黄金般的锁链从地底抽起，直直射入裂缝中，牵住了太阳。

一层如同镶嵌住黄金的，极为诡异的能量波动席卷了周围的一切，让周围的妖神们不自觉朝后不安的退了几步。

在李彻与老板娘被八岐大蛇的强大给惊住的时候，只见那原裂缝中的太阳悬然未下，只是浮在裂缝之中，灼热的一面炙烤整面大地。

原先虎视眈眈的妖神见到太阳悬之未下，脸色极为人性化的浮出一层恐惧，给人的感觉与对八岐大蛇的忌惮不同，是那种天生的，血统之中，如同羚羊在草原上见到饥饿狮子的恐惧。

那是与生俱来的威压。

有部分妖神见到太阳悬在同裂缝中将落未落，居然直接朝天“嗷呜”一声，人性化的颔首，有点仪式感的还整出一个单膝下跪。

那是……

两人意识到不对劲，那太阳……到底是什么？

不待两人细究，只见天空中突然爆发出一抹强劲的光亮，数千根黄金粗壮百人合抱也难圆的锁链从空中断裂，旋即裂缝周边有更深的碎片透出，就像是纸张撕裂后并不规则的纸屑。

所有人看见，或者说画面中的妖神与画面外的李彻两人看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

那悬挂在裂缝中的烈日，缓缓睁开了眼。

准确来说，是太阳从中间裂开了，而一只眼睛就恰好出现在太阳中间的裂缝之中。

那是一双赤金色的眼睛，瞳仁是深色的黑，像是深邃而静谧的永夜，其中又透出一点赤金色的光亮，就像被阳光穿透的黑石。

这双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就瞬间从八岐大蛇撕扯开的裂缝中铺开，直到铺满了整片天空，空隙中都被赤金色的光焰给填充，仿佛它的伟力只有这种光焰才能代表。

那只眼睛静静看着大地，此刻因为它变得巨大，于是瞳仁中那繁复精美如同女子袖裙上图腾的纹路暴露出来。这一幕让诸多妖神包括光影墙外的李彻与老板娘两人震撼。

看见这只眼睛，李彻心里竟也产生微微想跪伏的冲动，那种感觉仿佛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隐秘世界突然对你张开了门，你看见门后那一角的诡秘与玄奇，与之的便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光影墙随着这只巨大眼睛的出现开始闪烁不断，其中一部分是因为唐日升的灵力或许快消耗殆尽，另一部分是光影墙所代表的姑获鸟似乎并不敢抬头看那只巨大的眼睛，它那九颗头颅开始不安的吼叫。

像是在抗拒着什么，李彻从周边妖神们或颔首或伏地的举动能看出姑获鸟是在抗衡那来自眼睛的巨大威压。

所有妖神都是如此，除了八岐大蛇。

它八首昂然，巨大如山丘的蛇身傲然挺立，如同风中一面横刮不倒的战旗。

八双眼睛紧紧凝视天空中那巨大的，边缘光焰流转的赤金色瞳孔，紫黑色的瞳战意流露。

他们遥遥相对，气魄昂然，这一刻的对峙，光影墙外的两人只觉得远处的山也开始不安的起伏，喷涌而出的熔岩也开始冒出刺骨的寒意，这不是两个妖神的对峙，这简直是两个世界的碰撞！

李彻脑海里不知怎地浮现出这个想法。

跟着姑获鸟的视线，他细细打量天空中的那抹光，总觉得这眼睛像是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突然，他身形一窒。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李彻突然开口说，他的表情此刻茫然中带一丝透彻，像是一个迷路的旅人在沙漠里遇见了绿洲。

老板娘看他：“你想起什么了？”

“是他……这只眼睛是他……”李彻指着光影墙上的金色巨瞳说，“烛龙！这是烛龙的眼睛！”

烛龙……老板娘花容失色，烛龙？

她急忙问李彻：“你还知道些什么？这只眼睛与烛龙有什么关系？”

但李彻此刻却像是失去了神志一样，顾左右而言他，嘴里窃窃私语着一些常人根本不懂的词汇，给老板娘的感觉就像是数百个灵魂在争夺同一具躯体，

老板娘皱了皱眉，嘴里叼着烟斗，一手拎着李彻的衣领，空出那只原本提烟斗的手准备用来把李某人扇醒。

“你要干什么。”

可李彻突然又恢复了神态，那双细看时淡黑，实质却是深褐色瞳孔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老板娘扬起的玉手上。

老板娘美眸中目光一转，刚扬起的玉手又缓缓放了下去，精致的鼻子皱了皱，叼着烟斗的小嘴一耸一耸。

对啊，我原本是要干什么来着？

啪！

李彻不敢置信捂着自己的脸，呆呆看着老板娘：“你疯了？”

老板娘没说话，而是并指如笔，灵力为墨，在地上刻下了几个字：我们被修改了记忆。

这几个字让李某人目光一凝，一颗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篡改记忆？

他一边说‘我这次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一边开始在脑海里苦苦思索自己之所以挨打的原因。

可是……脑内一片空白！

而且刚要思索其中原因，没有头绪不说，反倒是各路曾经指导过他学习的老师从脑海里跳出来，娇声欢淫。

李彻连忙束紧念头，在心里狂念“太上忘情”才堪堪止住了这些稀奇古怪哦的黄念。

“我果然被篡改了记忆。”

不过李彻也是因此意识到自己的确被篡改了记忆，因为按照他的xp，他喜欢的其实不是老师，而是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