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瞳孔幽暗深邃,冒着幽幽的紫光,直视他的眼睛就仿佛在直视深渊。
还未挺起身子,巨大的蛇头便几乎要触碰到天空的壁,坚厚如壁垒的身躯宛如一座宽阔的长墙,宽敞得可以让人在其上跑马。
蛇?
李彻与老板娘迅速在脑海里搜寻起与蛇有关的妖神。
腾蛇?不对,那家伙带翅膀。九婴?不对,那家伙虽然有九颗脑袋,而且在古代出现过,最后被当时的炼金术师联手封印在一片无名湖泊之中,基本上可以断定不会超越王阶。
巴蛇和长蛇档次都不够,都只是稍有凶名的妖兽,虺蛇虽然脱离了这个范围,但他好像是龙属,最终是想化龙的,现在顶头上司应龙就在上头盘旋,应该没这个胆量造反。
经过自己统计考量,最后有资格参与这场战争,并且是蛇的妖神,老板娘与李彻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相柳。”
老板娘朱唇轻启,话语中带着些许激动。
相柳,神话中的凶神,蛇身瞳明,可分化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
传说他还是水神共工的属臣,随口一吐便是足以淹没整个神州大地的洪水。
虽然目前的大蛇只有一颗脑袋,可老板娘与李彻跟着姑获鸟的视线穿透厚厚的岩层看见了旗下隐藏的巨大的身躯,那些裂缝便是相柳那多出的头颅造成的。
光影墙还贴心的带上了腾蛇透视的画面,李彻数了数藏在地面下的脑袋,一二三四五六七……还少了一个。
算上沙尘暴里的脑袋,正好八个……八个?
李彻意识到不对劲,他看向老板娘,老板娘那一直高冷淡薄一切的眼神也霎时间有了些许波动。
什么蛇具备凶神的实力,还有八颗脑袋……
两人后背不自觉浮出一股寒意。
“八岐……大蛇……”李彻说。
随着李彻这声落下,光影墙中地动山摇,裂缝破开,剩余的七颗头颅从地底如同桅杆升起。
一同集聚一起,与头顶的九颗太阳交相辉印。
他的身影隐天蔽日,吐息间翻动的各色不同的能量波动这让大地开出花草又转瞬枯萎,头顶云层加速离开却又倒退着回来,其中一颗脑袋朝天空高昂的一声吼叫,天空真的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裂缝。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裂缝中巨大的光亮倾泻而出。
老板娘与向来没心没肺的李彻都不自觉眼角颤抖。
太阳……太阳从裂缝中坠落下来了!
时间、空间……这种规则类的权能,只有神才能做到啊。
毫无疑问,这条蛇就是八岐大蛇。
是的,八岐大蛇,日本神话中的绝对反派,日本天域的缔造者,超越王阶的祸津神,八颗脑袋分别掌控八种不同的规则类权能,从位格上来说是不输于东方正神烛龙的存在,一念永恒,无敌不败。
为什么八岐大蛇会出现在中国的诸神时代?八岐大蛇是远古时,中国的妖神?为什么他会在日本开创灵域,因为什么原因他离开了中国?这是不是窜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李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或者说脑子够用,可是巨大的信息量让他一时间忘记思考问题,只知道提出问题。
老板娘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妖媚的丹凤眼此刻因为巨大的信息量而变得有些圆润,原本幽寂高冷如雪莲的神光也收敛许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八岐大蛇会出现在上古的诸神战场,但从情况上来看八岐大蛇的确参与了应龙与姑获鸟的战争。”
李彻分析,“战争无非利益,他们应该是在争抢什么东西,而能让妖神动心的东西,在群神乱舞的诸神时代……或许只有更大的权能了。”
“权能……”老板娘峨眉微颦,想来也是在思索能让妖神都动心的利益,甚至不惜爆发战争的东西会是什么。
还未等两人对此继续展开后续的猜测,接着他们就看见此生让他们难以置信的画面。
八岐大蛇其中一颗脑袋扬首,一口咬破了太阳……不,不是太阳,那金色的,浑身燃烧着黄炎的圆球很快就有金色的液体从中流落,滴落在地面时,那些盛开的湖草树木霎时化为灰烬。
“太阳”悄然舒展开来,居然是一只金瞳的大鸟!
“金乌……”老板娘说。
金乌,神鸟,朝为日暮为夕,神话传说中十只金乌振翅,十日凌空炙烤大地,人族大羿哀民疾苦,持神弓射落九颗,从此人间便只有一颗太阳。
金乌……李彻还未来得及感慨,就看见八岐大蛇那颗脑袋将鸣啭的金乌一口吞下,金色的血液从嘴角垂落,如先前滴落大地。
持骨的神奴们眼冒金光,最前排,最为高大的神奴们冲出了大阵,舔舐地上金色的血。
随着舔舐,那些神奴不仅没有化作灰烬,反而全身那白色的条纹开始被一种奇异的金色填充,同时身躯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头颅长出了鸟类的喙,眼瞳中黄金的火焰燃烧,身体也覆盖一层金色的羽毛——最后变成上半身为鸟,下半身还保留原先特征的模样。
“这就是妖魔的来源吗?”
还未来得及感慨金乌之死的李彻接下来看见了震惊三观的一幕——即便他本来就没有三观。
只见那些因为舔舐了金乌之血化为“鸟人”的神奴,突然朝天尖啸一声朝着大军冲去,大军从中,神奴们的利爪握住了被磨的尖锐的兽骨朝前刺穿了“鸟人”们。
随即血腥的一幕发生了,神奴们将鸟人杀死后割下他的肉,一块又一块朝后递过去,接到肉块的大部分都是青壮年,他们眼中流露出那种狂热且孤戾的神光,随即吃下了这些原本都是他族人的肉块。
金色的光焰也随着肉块下肚填满身上白色的纹路,不过却没有第一批舔舐金乌之血那般耀眼。
他们的身躯也开始产生细微的变化,但或许是因为金乌之血已经稀释过的原因,变化不大,要么是背上长出翅膀,要么是手脚上覆盖出金色的鳞羽,并长出更为锋利的长爪。其中也有吃下血肉后如同第一批人那样化作半人半鸟模样的妖魔,可很快他就如同第一批人的命运那样,被粼粼兽骨刺穿了身体,分割成一块又一块肉片传下去。
拿到他肉片的妖魔或喜或跳,像个猴子。
整个妖魔群像是陷入了一场金乌之血的狂欢盛宴中。
李彻和老板娘突然明白了。
“他们这是利用身体来稀释金乌血中的毒性!”李彻摸着下巴分析,眼中有些诧然,“这样一层一层吃下去,既可以保证神志不被血液影响,还保证大部分人都窃取了神明的力量。”
“可惜他们是妖魔的祖先,而不是人类。”老板娘说,“这种行为也只有他们能做出来,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么庞大的血气根本驾驭不了,而血裔归根到底也是人类与妖魔媾之后的产物。”
血裔的诞生在世界各地的血裔研究界算不得什么太过隐蔽的事,因为主流风向的改变主要都在西方的缘故,所以其余血裔研究起步较晚的地方并没有爆发出文艺复兴时期的“神血之争”。
准确来说在文艺复兴以前,欧洲血裔界普遍认为血裔是众神与人类结合后的产物,他们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神的血液,因此他们常常将自己称呼为神裔,而拥有权能的血裔则效仿《圣经》被称作神的使者,也就是神使。
可是文艺复兴之后,西班牙一位叫米格尔·塞尔维特的家伙发现了血液循环的奥秘,说出了灵魂即血液这被当时教会视作禁言的话,并以此为研究,发现了妖魔们的血液与血裔们的血液具有殊途同归的特性,因此怀疑血裔的始祖并非虚无缥缈的众神,而是一直肆虐欧洲的妖魔鬼怪们。
可惜的是米格尔还未对此展开更细致的研究,就被当时的加尔文教会抓住并判为异端,执行火刑。
据说他曾经对审问者说:“我会燃烧,但这只是个事件。我们的讨论会在永恒中继续。”历史学家们记录下他的遗言则是:“耶稣啊,永恒的主的圣子,将你的慈悲降于我吧。”
“八岐大蛇为什么在吞食金乌……”李彻忍不住低声询问,“看起来他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画面里,八岐大蛇那颗脑袋吞食掉第一只金乌后,其中一颗便又朝天嘶吼,天空又是划开一道裂缝,又一轮金色的太阳从上缩小着坠落,炙热的高温让八岐大蛇身下盛开的花草树木颛孙燃烧着枯萎,妖魔们本就通红的体表开始有细密的汗珠聚集,随即蒸发,有些相对瘦弱的妖魔支撑不住身体倒在地上,身体很快就化作一片焦黑的碳。
那些获得“金乌之血”体表布满金羽的妖魔则浑然不惧怕这种高温,他们或拍打翅膀,或对天长鸣,随即一轮又一轮金光从他们身上爆发出来,形成近乎透明的屏障,阻拦住高温的侵蚀。
在妖魔们为抵抗金乌身上的高温而拼尽全力之时,八岐大蛇却只是张开了血盆巨口,在姑获鸟与应龙忌惮,还有李彻与老板娘惊讶的目光里再度吞下了一只金乌。
这幅血腥又恐怖的场景让李彻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八岐大蛇的位格可以轻易压制住很明显也是妖神的金乌,而是立刻联想到后羿射日这种神话名场面。
难不成八岐大蛇才是射日的英雄……
在李彻与老板娘被光影墙中显露出的内容,给惊得差点颠覆了自己的血裔史观念时,接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光阴墙上画面再度变化,姑获鸟将视线从正在吞噬金乌的八岐大蛇与云层中翻滚的应龙身上移开,看向了四面八方。
画面也随之转向了姑获鸟所注视的地方,那里都随之传来了巨大的能量波动。
“什……什么!”李彻差点没忍住咬到了舌尖。
只见干裂枯燥的大地之上,伴随银亮的雷霆,一头雪白如冰,身披玄纹而铁尾,四爪腾云的白虎咆哮而来,与之伴随着的还有一系列形状大小不一,有赤尾的梼杌、宽瞳的灵猿、有白鳞鹿角,银麈雪发的白泽……这些接二连三赶到的天生异像的妖神,都是神话里有头有脸的神话生物。
还有九颗脑袋的长蛇,虽然有九颗脑袋,不过体型要比八岐大蛇小不少,而且看它混在妖神军里的模样,可以看出应该就是普通的
“这场景让我想起小时候放学铃声一打,学生们蜂拥而出的画面。”李彻忍不住感慨。
而老板娘那精致的唇角也是微微一抖,显然也是认可了李彻说的话。
李彻看着画面中的变化,皱眉:“这些妖魔们过来是干什么,看气势似乎剑拔弩张的,莫非都是在争夺什么东西的?”
老板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仔细盯着漂在空气中的光影墙,美眸湛然。
在大军终于奔腾到三足鼎立之地时,八岐大蛇已经吞掉了七只金乌了,因为李彻注意到姑获鸟看了一眼太阳,原本天上有九颗太阳,现在只剩下了两颗。
速度那么快么?光盘行动没你不行啊……李彻用吐槽来转移自己内心的惊讶。
可以看见,被白虎率领的大军四面八方的掺和进三足鼎立的战场,却没有战斗,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八岐大蛇。
此刻,他又吃掉了一只金乌,天空上只剩下一颗太阳。
八岐大蛇吃完最后一只金乌后,八颗脑袋的眼睛蹭的亮起了黄金色的光焰,那漆黑色让人不安的瞳仁从中突然撕裂开一抹光柱,就好像是太阳破开了云层,于是占据其中。
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开始冒出锃亮的鳞片,原先那黢黑寒气森森的蛇鳞开始往后坍塌,随即那些带着淡金色的鳞片如雨后春笋大量冒出替代了这些坍塌的蛇鳞。
“王瞳……”见到这一幕的李彻低声说,“所有在日本岛晋升王阶的妖怪与血裔都会拥有这种瞳孔,因为是王阶才有的特殊改变,因此平安时代的阴阳师们便将这双眼睛称之为王瞳。”
“八岐大蛇吞食金乌诞生王瞳,而王瞳的表现特征却又只限于日本岛的血裔与妖怪。”
老板娘扬起精致的下颌,素白色的脸蛋因为光影墙中的光焰而铺上一层黄金色的纱。她沉着声,像是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