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剖白真心

天牢厚重的铁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苏锦绣立在青石阶上,玄色劲装外罩着的粗布短打被夜露浸得发凉,裙底银线绣的流云纹在初升朝阳下若隐若现。她望着囚车碾过石板路留下的车辙印,想起昨夜运河码头的火光——那些焦黑的竹简如今正躺在大理寺的证物房里,每一卷都浸着荧光粉与血的混合物。

"一夜未歇,累坏了吧。"

萧景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湿漉漉的青苔,羊脂玉双鱼佩撞在石柱上发出清越的声响。他将猩红披风轻轻搭在她肩头,狐裘毛领蹭着她的鬓角,带来久违的暖意。苏锦绣望着披风边缘用金线绣的并蒂莲,那纹路与她腕间翡翠镯的暗纹如出一辙。

她转身时,朝阳恰好跃过宫墙,将萧景琰的侧脸镀上金边。他眼下的青黑尚未褪去,玄色劲装的肩甲上还沾着昨夜的硝烟,唯有望向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江南春水。苏锦绣突然想起前世葬身火海的那个夜晚,太子递来的毒酒、苏玉柔阴狠的笑、母亲含恨而逝的泪水——那些画面如针般刺痛眼眶,而此刻眼前人的温暖太过真实,反而让她喉头哽咽。

"世子为何......"她的声音带着夜露的微凉,指尖无意识着披风上的金线,"为何要对我如此?"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她鬓边散落的发丝上,那里还沾着昨夜运河的水汽。"因为我不想再看你孤身犯险。"他的声音低沉,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露珠,指腹触到她微凉的肌肤时,自己也微微一颤,"从长公主寿宴初见,你用银针绣出《百鸟朝凤》时的从容;到曲江池遇刺,你跌入我怀中仍能精准射中刺客的冷静;再到如今并肩破局,你用绣针织就天罗地网的智慧......"

他的话语顿住,玄色锦袍的袖口露出北斗七星刺青,那是他身为燕王世子的暗记,此刻却在朝阳下显得格外柔和。"我曾以为权谋场上只有刀光剑影,"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短打传来,"首到遇见你,才明白针尖亦能绣出真情,丝线亦可织就江山。"

苏锦绣望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想起三日前在绣房,他捧着《凤穿牡丹绣谱》请教针法时,耳尖泛红的模样;想起运河码头上,他为她挡下毒箭时,玄甲上溅落的血滴。这些画面与前世的背叛形成刺眼对比,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锦绣,"萧景琰突然单膝跪地,鎏金锦盒在晨露中泛着幽光。盒内丝绒上躺着一支羊脂玉镯,镯身用阴刻技法雕着并蒂莲,花瓣纹路里嵌着极细的金丝,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这是母妃的遗物,她说要送给能在针尖上绣出北斗的女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羊脂玉镯在掌心轻轻晃动:"从望春庄到运河码头,从太子府到宁王府,我们步步为营,针锋相对。如今阴谋渐破,我才敢剖白心意——"

晨风吹起苏锦绣的鬓发,她望着玉镯上交错的莲茎,突然想起昨夜货船甲板上,他为她挡下萧景珩毒箭的瞬间。那时他的血溅在她的绣样上,竟与并蒂莲的金线融为一体。

"我曾以为此生注定在权谋中沉浮,"苏锦绣的泪水终于落下,滴在玉镯的莲心处,"首到遇见世子,才知世间原有这般温暖。"她想起前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萧景琰率玄甲军破宫而入,却只来得及拾起她烧焦的绣针。

"锦绣,"萧景琰的目光坚定如磐石,"愿你余生,都有我护着。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深宫诡谲,我必与你并肩同行。"

更夫敲过卯时三刻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惊得宫墙下的梨花纷纷飘落。苏锦绣伸出手,任由萧景琰将玉镯戴在腕上。羊脂玉的温润触感与翡翠镯的冰凉交织,竟奇异地和谐。镯身上的并蒂莲在朝阳下越发清晰,恰似他们交叠的命运,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终于绣出了最温柔的一针。

"好。"她轻声道,泪水滑落时嘴角却扬起笑意。朝阳穿透晨雾,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天牢冰冷的石壁上,那影子依偎着,竟比任何绣品都要生动。萧景琰起身时,羊脂玉双鱼佩与她腕间的玉镯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如同一曲初醒的晨歌。

远处宫城的琉璃瓦在朝阳下泛着金光,苏锦绣知道,虽然贵妃娘娘的阴谋尚未完全揭开,深宫中的暗流依旧汹涌,但此刻腕间的玉镯与身旁人的温度,己为她绣出了最坚实的后盾。当萧景琰牵起她的手,玄色锦袍与她的粗布短打在风中交舞,她突然明白,这场以绣针为媒的真心剖白,终将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织就属于他们的,万里江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