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的运河码头被铅灰色云层压得喘不过气,碎冰碴子混着雪粒子砸在商船帆布上,发出噼啪声响。苏玉柔突然双腿一软瘫倒在结冰的木板上,石榴红裙料被车轮碾出的破洞浸着冰水,鬓边金步摇上残存的珍珠流苏在风雪中晃出细碎的光。她抬起苍白的脸,睫毛上凝着的冰晶随着泪水融化,顺着脸颊滑落时在皮肤上留下两道红痕。
"姐姐,"她的声音哽咽着,指尖颤抖地指向苏锦绣,月白棉裙下露出的银线流云纹在雪地里格外刺眼,"我不过是劝你不要与外男过从甚密,"咳出的血珠落在结冰的甲板上,竟在荧光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你为何要编造这些谎言诬陷我与宁王?"
萧景琰皱眉后退半步,玄色劲装的肩甲蹭到苏玉柔抓来的手。他望着她指尖剥落的蔻丹下露出的青紫甲床,想起沈明姝密信中"蚀骨花汁液伤甲"的记载,靴底无意识碾过甲板上渗出的暗红液体——那是火油与血混在一起的痕迹。
"世子,"苏玉柔突然抱住他的腿,石榴红裙角扫过他乌骓马的马蹄铁,"您难道忘了,前日我在大相国寺佛堂,"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桅杆上栖息的寒鸦,"为您祈福时求得的平安符?"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苏锦绣身上,见她月白棉裙外罩着的粗布短打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用荧光粉绣着"证据"二字的内衬。她迎着他的视线,从腰间暗袋取出个五彩香囊,表面用"蹙金绣"技法绣着怒放的牡丹,花瓣间用不同色线勾勒出波斯文的"平安"。
"不可能!"萧景珩突然挣开侍卫的钳制,石青色蟒袍的袖口裂开道口子,露出半截刺青——那扭曲的纹路与二皇子府密卫的标记如出一辙。他扑向苏锦绣时,靴底的冰裂纹青石板碎屑溅在她裙上,"这香囊是你伪造的!"
苏锦绣侧身避开,银簪挑起香囊夹层,里面用"锁针"技法缝着半幅桑皮纸。"波斯商人与宁王的通信,"她将密信展开,纸页边缘用荧光粉画着双蛇缠杖纹,"清楚写着'兵器藏于绣品夹层,以牡丹香囊为号'。"
风雪突然变大,吹得密信上的西域文字哗哗作响。萧景珩看着信中"望春庄接应"的记载,又看看苏锦绣腕间翡翠镯里缓缓转动的云纹,突然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想起三日前让苏玉柔缝制香囊时,特意选用了波斯商会的专用香料,却不知那香料中早己被混入了漕帮的"显影粉"。
苏玉柔趁机撞向打开的兵器箱,散落的玄铁铠甲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一枚羊脂玉双鱼佩从甲叶间滚出,玉佩上雕刻的并蒂莲纹与萧景琰腰间的佩饰如出一辙。她尖叫着拾起玉佩,指尖的蔻丹蹭在玉佩的饕餮纹上,竟泛起与铠甲相同的幽蓝。
"世子,您看!"她举着玉佩冲向萧景琰,石榴红裙料下的素色囚衣露出半截,上面用朱砂画着未完成的诅咒符,"姐姐为了离间您与宁王,"血珠滴在玉佩的鱼眼上,化作诡异的荧光,"竟偷了您的贴身玉佩藏在兵器里!"
周围的商贾发出阵阵惊呼,搬运工们扛着的"云锦"木箱纷纷落地,箱角渗出的暗红液体在雪地上汇成小溪。萧景琰望着那枚玉佩,突然想起三日前苏玉柔以"修补"为名借走他的佩饰,此刻才明白那是为了拓印纹样。他的手按在腰间空荡的佩绳上,玄色劲装的袖口因用力而绷得发亮。
"是吗?"苏锦绣的声音陡然转冷,月白棉裙在转身时扬起,裙底用银线密绣的流云纹与甲板上的血溪交叠,竟似真的波涛在脚下翻涌。她从春桃手中接过鎏金匣,匣面上用螺钿镶嵌的并蒂莲纹中,一颗猫眼石正随着玉佩上的荧光粉脉动。
"宁王殿下可知,"她用银簪挑起匣内的另一枚玉佩,羊脂玉的温润光泽映着萧景琰震惊的脸,"真正的双鱼佩在此。"新玉佩的鱼鳃处用极小的字绣着"景琰"二字,恰与苏锦绣袖中绣帕上的暗纹吻合。
苏玉柔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假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她想起萧景珩交给她时说的"特制暖玉,可乱真",却不知那玉中被苏锦绣的暗卫植入了荧光粉,遇热即显形。风雪中,她鬓边金步摇上最后一颗珍珠脱落,滚入运河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二小姐,"苏锦绣的声音混着运河水浪声,"这枚假玉佩的纹路,"银簪尖划过玉佩的并蒂莲,露出里面用荧光粉写的"栽赃"二字,"与你往日模仿世子笔迹的习字本,倒是分毫不差。"
春桃适时展开一本桑皮纸习字本,上面临摹的"萧景琰"花押与假玉佩的雕刻如出一辙。苏玉柔看着习字本最后一页用朱砂画的诅咒符,符尾正是她自己的生辰八字,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石榴红裙角扫过甲板上的火油迹,竟燃起幽蓝的火焰。
运河水面突然炸开无数水花,三皇子府的水鬼们从冰下钻出,手中的钩镰枪勾住了试图投水的萧景珩。萧景琰上前一步,玄色劲装的披风在风雪中翻飞如蝶,他将真玉佩系回腰间,羊脂玉的冰凉触感透过衣料传来。
"把他们带走。"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玄甲卫们甲叶摩擦着上前,环首刀的寒光映得苏玉柔腕间那支缺珠的红珊瑚手串越发刺眼。苏锦绣望着被押走的两人,想起习字本里夹着的密信,信中用荧光粉写着"贵妃娘娘授意,借兵器案除燕王世子",腕间翡翠镯突然传来暖意——镯身云纹停止转动,预示着深宫之中的暗流,己被这枚小小的玉佩,掀起了惊涛骇浪。
铅灰色的苍穹突然裂开道缝隙,一缕惨淡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苏锦绣月白棉裙下露出的银线流云纹上。她知道,当这枚假玉佩的真相公之于众,当习字本上的诅咒符送达大理寺,贵妃娘娘与太子余党的勾结将昭然若揭。而她手中的绣针,早己在这场反咬一口的交锋中,绣好了刺向最终BOSS的,最锋利的一针。
运河码头的更夫敲过未时三刻,积雪下的毒箭镞在荧光粉的映照下泛着幽蓝。苏锦绣望着萧景琰递来的真玉佩,上面的并蒂莲纹与她袖中绣帕的暗纹完美重合,突然轻笑出声。这场看似惊险的反咬,实则是她早己布下的局,而苏玉柔与萧景珩的垂死挣扎,不过是这盘大棋中,两枚注定被弃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