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在九曲桥的石板上织成细密的网,将离去的脚步声筛得缥缈。萧景琰立在绣房槅扇门前,藏青色锦袍的袖口被夜风吹得翻飞,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北斗七星刺青。他望着宁王萧景珩揽着苏玉柔消失在月洞门后的背影,攥紧的拳头将袖中藏着的绣帕捏出褶皱,那方素绢上"锦绣"二字的金线在雨雾中泛着幽光。
"他们分明是故意刁难!"他猛地转身,雨珠从发间玉冠滚落,砸在苏锦绣面前的绣架上,惊得绷架上的《秋菊图》轻轻晃动。墨菊的蕊丝用西域乌金绒线绣成,在昏暗光线下透出幽蓝,恰似他此刻眼中压抑的怒火。
苏锦绣放下手中的九孔银针,针尖挑起的金线在空中划出一道虹彩。她望着萧景琰因愤怒而绷紧的下颌线,突然轻笑出声,月白缂丝裙角扫过被雨水打湿的青砖,裙底银线绣的流云纹在水光中流转。"世子可知,"她将新设计的香囊塞进他掌心,囊身用南海鲛人绡制成,在雨中透着半透明的白,"最锋利的针,往往藏在最柔的丝线里。"
萧景琰低头看着香囊,发现囊身绣着并蒂莲的花瓣间,竟用"锁针"技法缝着个暗袋,袋口用极细的铁丝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这是......"他指尖触到暗袋里藏着的薄刃,那是用西域寒铁打造的袖珍匕首,刃身刻着蟠龙纹。
"明日我要在相府办绣品品鉴会,"苏锦绣展开桑皮纸图纸,上面用不同色线画着十余种荷包样式,"改良后的'千机荷包'不仅能放银票,"她用银簪点着图纸上的夹层设计,"这里暗藏机关,按下莲心处的珍珠,便能弹出迷香粉。"
更漏滴到三更,绣房的琉璃灯盏排成北斗阵,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绷架上。萧景琰看着图纸上用荧光粉标注的"望春庄布防图",突然明白苏锦绣的用意——借品鉴会之名,向京城贵女展示防身绣品,实则是为即将到来的"刺绣生死斗"做铺垫。
三日后的巳时,相府前庭的二十西株金桂开得泼泼洒洒,馥郁的甜香混着丝竹声飘出朱红大门。三十六名身着月白比甲的绣娘分列两侧,每人鬓边都插着墨玉簪,簪头悬挂的珍珠流苏在秋风中轻晃。苏锦绣立在雕花水榭前,身着新制的藕荷色缂丝裙,裙摆用银线密绣的千里江山图在阳光下流动,腰间系着条石榴红软缎腰带,恰如她腕间翡翠镯流转的幽光。
"各位请看这'千机荷包'。"她举起手中的绣品,荷包用十二种色线绣着缠枝莲纹,莲心处嵌着颗会随光变色的猫眼石。当她按下猫眼石的刹那,荷包夹层弹出个小巧的银盒,里面盛着的正是漕帮特制的"迷魂香"。
满堂贵女发出阵阵惊叹,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扶着眼镜凑近细看,发现荷包背面用"双面三异绣"技法绣着不同的图案——正面是盛开的莲花,背面却是暗藏刀光的剑影。萧景琰身着月白锦袍立在水榭台阶上,手中捧着个紫檀木匣,匣内整齐排列着十二支不同材质的绣针:"此乃苏小姐改良的'防身绣具',"他的声音穿过喧闹,"金针藏毒,玉针点火,皆可在危急时自保。"
苏玉柔躲在九曲桥的石狮子后,桃红色褙子的流苏被风吹得乱晃。她望着台上光彩照人的苏锦绣,又看看贵女们争相抚摸的千机荷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表哥,我们也办个绣展,"她拽住萧景珩的石青色蟒袍,"就说苏锦绣剽窃了西域绣法!"
萧景珩甩开她的手,玉带扣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泛着血光。"剽窃?"他冷笑一声,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的寒江独钓图被指节捏得发皱,"前日我府里的绣娘突然集体请辞,"他望着水榭里正在展示绣针机关的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据说都拿了相府三倍的月钱。"
秋风突然卷起满庭桂花,苏玉柔望着飘落在苏锦绣发间的碎金,想起自己藏在袖中的毒针——那支用蛊虫泡制的绣针,此刻正隔着衣料刺着皮肤,带来阵阵灼痛。当萧景琰为苏锦绣拂去发间桂花的动作落入眼中,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却被品鉴会上的喝彩声淹没。
水榭的铜盆里突然燃起蓝色火焰,苏锦绣举起绣着北斗七星的香囊,在火光中展示夹层里藏着的密信。那是沈明姝刚送来的消息,信中说三皇子妃己向贵妃请旨,要亲自主持下月的"刺绣生死斗"。腕间的翡翠镯突然传来凉意,她望着台下萧景珩铁青的脸色,知道这场针锋相对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而她手中的绣针,不仅能绣出千机百变的荷包,更能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织就一张让所有对手都无法逃脱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