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在相府西跨院的芭蕉叶上织成碎玉,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拂过,发出细碎的声响,与远处水榭传来的古筝余韵交织。萧景珩摇着洒金折扇踏上九曲桥,石青色蟒袍的下摆扫过被雨水打湿的青苔,腰间玉带扣上的红宝石在阴霾中泛着血光。他的目光如蛇信般滑过苏锦绣鬓边的翡翠簪,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用银粉画的寒江独钓图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苏小姐好本事,"他故意贴近萧景琰,蟒袍上的金线蟠龙纹与对方藏青锦袍的暗花形成刺眼对比,"堂兄这般频繁出入相府,"折扇轻敲着萧景琰腰间的羊脂玉双鱼佩,发出清越的撞击声,"就不怕御史台的笔杆子,写出些风花雪月的佳话?"
苏锦绣上前半步,月白缂丝裙角扫过萧景琰的靴面,裙底银线绣的流云纹在雨水中流转。"宁王殿下误会了,"她屈身行礼时,发间茉莉香包的雪白花瓣擦过萧景珩的扇骨,"不过是与世子探讨些绣艺罢了。"说着举起手中的《秋菊图》绣样,墨菊的蕊丝在昏暗中透出幽蓝,"倒是殿下可知,这'墨染秋霜'的针法,需用西域乌金绒线与南海鲛人泪调和?"
萧景珩的笑容僵在脸上,折扇边缘的流苏轻轻颤动。他想起三日前二皇子府送来的密信,说苏锦绣的绣品中藏有通敌密语,此刻盯着那朵墨菊,疑心花瓣纹路里藏着北斗七星的暗记。苏玉柔突然惊呼出声,桃红色褙子的广袖扫过萧景珩的衣袖,从他袖中扯出一方素绢绣帕。
"姐姐的绣帕怎会在宁王手中?"她举着绣帕后退半步,珍珠流苏在雨中摇曳,帕子上用金线绣的并蒂莲被雨水浸得发皱。春桃见状惊呼,想起三日前绣房失窃,丢失的正是苏锦绣用"颤针"技法绣制的定情帕。
绣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萧景琰眼神一冷,藏青色衣袖下的手指握成拳,玄甲卫甲叶摩擦的声响从廊下传来。"宁王这是何意?"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羊脂玉佩在动作间撞出清响。
"世子莫急。"苏锦绣按住萧景琰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袖中藏着的匕首柄。她接过绣帕迎向雨丝,素绢上的并蒂莲在水迹中显露出诡异的荧光——那是用二皇子府特有的"幽磷粉"绘制的符咒。"各位请看,"她用银簪挑开帕子边缘,露出里面粗糙的接缝,"这针脚杂乱无章,分明是仿品。"
说着从袖中取出另一方素绢,真正的绣帕上并蒂莲的花蕊处,用极细的金丝绣着"锦绣"二字,每笔都暗含"锁针"技法,与仿品的拙劣针脚判若云泥。苏玉柔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桃红色褙子的领口渗出冷汗,想起自己昨夜逼着绣娘赶工的情景——那名绣娘今早被发现暴毙在绣房,七窍流着黑血。
萧景珩强笑道:"不过是本王见这绣帕精美,借来观赏罢了,"他转动着玉扳指,扳指上的饕餮纹在雨雾中狰狞,"世子何必如此紧张?"话音未落,廊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一名端茶的仆役跪倒在地,茶盏里的碧螺春泼湿了萧景珩的蟒袍下摆。
苏锦绣望着仆役袖口露出的三皇子府腰牌,腕间翡翠镯突然传来凉意。她知道这是沈明姝的信号,镯身暗藏的云纹正在雨水中缓缓转动,预示着萧景珩袖中还藏着更危险的东西。当萧景琰上前一步护住她时,她用银簪悄悄在对方手心里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望春庄有伏"。
秋雨突然变大,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密集的声响。苏锦绣看着苏玉柔慌乱中掉落的金簪,簪头雕着的并蒂莲缺了一瓣,恰如她此刻败露的阴谋。她知道这场暗生的波澜不过是序幕,当萧景珩拂袖而去时,对方蟒袍下摆沾着的红泥,正是望春庄废墟特有的土壤。而她手中的真绣帕,花蕊处的"锦绣"二字在雨水中越发清晰,恰似她为萧景琰绣在心底的,用针锋与情丝交织的,抵御风雨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