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寿宴的琉璃灯盏在暮色中次第熄灭,唯有苏锦绣腕间的翡翠镯子还残留着烛火的余温。她立在水榭九曲桥头,看着太子贴身太监刘安远去的背影,手中攥着的西域金线突然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蓝光——那不是天蚕丝应有的光泽,倒像是南疆巫蛊术中用来标记死士的"幽磷粉"。
"小姐,这金线......"春桃捧着描龙绣箱的手猛地一颤,箱角镶嵌的猫眼石在蓝光中收缩成竖瞳,恰似绣箱里藏着的那枚验毒银簪。苏锦绣指尖轻抚过金线的纹路,触感并非丝绸般顺滑,反而带着细微的颗粒感,像是无数细小的毒针潜伏在光泽之下。
她突然轻笑出声,银簪挑起金线对着月光,只见看似规整的回纹针脚里,用荧光粉绣着西个极小的字——"痴心错付"。那字迹与前世太子写给她的情书如出一辙,只是此刻看来,每一笔都像淬了毒的匕首。春桃凑近细看,惊得差点打翻绣箱:"这是......太子殿下的笔迹?"
"回禀太子,"苏锦绣将绣品交给刘安时,特意用银簪挑开金线的夹层,"这是小女的谢礼。"她望着太监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笑容渐冷——前世就是这箱金线,诱她绣制了藏有毒药的《鸳鸯戏水图》,害得相府险些被抄家。此刻金线里暗藏的"痴心错付",不过是她还回去的第一份"薄礼"。
燕王世子萧景琰不知何时立在桥畔,玄色锦袍的袖口被夜风吹得翻飞,露出里面用银丝绣的北斗七星。"苏小姐明知太子不怀好意,"他的声音混着桂花香飘来,手中把玩的羊脂玉双鱼佩撞出清响,"为何还要收下这箱毒线?"
"有些债,总要慢慢讨。"苏锦绣转身时,月白罗裙扫过桥上的桂花,裙底用银线密绣的流云纹在月光下流动,恰似她眸中闪烁的寒光。她展开新的绣样,素绢上只绣了半朵残莲,莲瓣边缘用太子送来的金线勾勒,却在暗处用荧光粉描出了断裂的脉络。
"世子可知,"她用银簪轻点残莲的花心,那里藏着个极小的"破"字,"残缺之美,有时更胜圆满?"话音未落,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传来凉意——那是沈明姝送来的信物,镯身暗藏的云纹正在月光下缓缓转动,预示着三皇子府的密信己至。
萧景琰凝视着她的侧脸,见她鬓边新换的墨玉簪上悬挂的珍珠流苏,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这半朵残莲看似破败,实则每一针都暗含"断针"技法,只要太子府的人敢用特殊药水显影,整幅绣品就会燃起蓝色火焰——那是漕帮特制的"焚心火"。
当夜三更,东宫偏殿的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太子萧景琰看着绣品上逐渐显形的"痴心错付"西字,猛地将茶盏砸向墙壁,上好的青花瓷片溅在蟠龙纹的屏风上,惊得架上的金丝雀扑棱翅膀。刘安跪在地上,看着主子手腕上突然泛起的红疹,那正是接触过"幽磷粉"的征兆。
而此刻的相府绣房,三十六盏琉璃灯盏排成北斗阵,将苏锦绣的影子投在丈二绣绷上。她正在赶工绣制《并蒂莲》,太子送来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幽蓝,针尖每刺入素绢一次,就有极细的粉末落在绷架上。春桃捧着白玉药碗进来,碗中盛着刚熬好的解毒汤,碗沿还沾着大夫碾碎的"辟毒草"残渣。
"小姐,张大夫说了,"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看着苏锦绣指尖渗出的血珠——那是试毒时被针扎破的,"这线里掺了西域'烂肤花'的汁液,虽不致命,却会让皮肤溃烂见骨。"她想起大夫描述时惨白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知道了。"苏锦绣将染血的银针插入绷架,金线在《并蒂莲》的莲心处组成了"报应"二字。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宫城,琉璃瓦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想起萧景琰临走时塞来的纸条,上面用荧光粉写着"望春庄兵器己转移"。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热了起来,那是三皇子府的密信到了。
更漏滴到五更,苏锦绣终于绣完最后一针。《并蒂莲》的正面用太子的毒线绣着完整的花朵,背面却用沈明姝送来的解药丝线绣着枯萎的根茎,两种颜色在素绢中泾渭分明,恰似朝堂上波谲云诡的势力较量。她将绣品收入紫檀木匣,匣底垫着的丝绒上还放着萧景琰给的《百蝶针法》,蝶翼的纹路里藏着西域商路的布防图。
绣房外的桂树突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苏锦绣抬眸望向槅扇窗,见月光下有黑影掠过,腰间悬着的青铜铃铛未发出半点声响——那是太子府的暗卫,来取她的绣品了。她轻笑一声,吹灭了案头的烛火,唯有翡翠镯子在黑暗中泛着幽光,仿佛在见证这场以针为刃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当暗卫撬开木匣的瞬间,他们不会知道,那看似精美的《并蒂莲》,早己为太子铺好了通往深渊的锦绣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