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卷着荷花香穿过相府游廊,苏玉柔闺房的鲛绡软帘被吹得簌簌作响。紫檀木桌上的羊角宫灯爆了个灯花,将她投在青砖上的影子晃成扭曲的鬼面。她盯着案头第三封被撕碎的密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将残存的信笺边角碾成碎屑。
"废物!全是废物!"她猛地扫落桌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溅到妆奁上,惊飞了停在螺子黛上的飞蛾。贴身丫鬟小翠捧着刚熨好的素色衣裙进来,见此情景吓得缩在门框后,裙摆扫过门槛上的铜钉,发出细碎声响。
"小姐息怒......"小翠的声音发颤,望着满地狼藉,"王嬷嬷今早确实去了城西'宝昌号'当铺......"她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枚断裂的金镯子,镯身上刻着缠枝莲纹,正是苏玉柔上月赏给王嬷嬷的物件。
烛火突然明暗不定,苏玉柔抢过金镯子,断裂处的刻痕还带着新茬。"她竟敢当掉我赏的东西?"想起白日里王嬷嬷在祠堂唯唯诺诺的模样,她突然将镯子砸向铜炉,"定是被苏锦绣那贱人收买了!"
"小姐小声些......"小翠慌忙捂住她的嘴,却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瓦片摩擦声。两人同时噤声,苏玉柔抄起妆台上的银簪,猛地推开雕花窗棂。夜风吹动她素色的裙摆,廊下的绿萝藤蔓在月光下晃出暗影,却空无一人。
"装神弄鬼。"她攥紧窗棂冷笑,银簪在掌心划出红痕,"等苏锦绣一死,看谁还敢与我作对。"想起白日里柳氏凄厉的哭喊,想起苏丞相铁青的脸色,她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相府的掌家钥匙,还有太子殿下的承诺......"
与此同时,绣房的铜香炉里正焚着安神香。苏锦绣倚在临窗的湘妃竹榻上,指尖捏着暗卫刚送来的当票复印件,桑皮纸上的朱砂印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当票上赫然写着"金镯一只,纹缠枝莲,当银五十两",掌柜的签名字体与三皇子府账房的笔迹如出一辙。
"小姐,该换药了。"春桃端着掺了腐肉汁的药膏进来,那刺鼻的酸臭味让她忍不住屏息。苏锦绣腕间用紫草汁伪造的溃烂处正"渗出"黄绿脓液,在月光下恰似真的毒疮。
"再忍一晚。"苏锦绣将当票收入紫檀木匣,匣底垫着的丝绒上还放着个白瓷瓶,里面装着真正的腐心草粉末。她望着瓶中枯黄的草屑,想起三日前王嬷嬷跪在祠堂时,袖口沾着的相同草汁痕迹,"明日让父亲召集全府上下,就说我......要托孤。"
春桃手中的药碗险些滑落,药汁溅在她月白的比甲上,晕开深色的痕。"小姐,这太凶险了!"她想起白日里柳氏几乎哭晕的模样,"若是二小姐狗急跳墙......"
"她会的。"苏锦绣打断她,指尖划过瓷瓶冰凉的纹路,"当票、金镯、腐心草......这些破绽足够引蛇出洞。"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翳遮住,她腕间的墨玉镯在黑暗中泛着幽光,"三皇子想借苏玉柔的手除掉我,却不知这枚弃子早己千疮百孔。"
更鼓敲过三更,苏玉柔房里的烛火终于熄灭。苏锦绣站在绣房窗前,看着水榭方向闪过一道黑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春桃捧着刚写好的密信进来,信纸上用荧光粉写着"明日巳时,演绣厅见"——那是给苏丞相的暗讯,也是收网的信号。
夜风穿过游廊,将绣房悬着的绣绷吹得轻晃。苏锦绣望着《百鸟朝凤》绣品上流光溢彩的凤凰,想起沈明姝那日惊骇的神情,忽然抬手拔下鬓边的墨玉簪。簪尖在烛光下闪着冷光,恰似她此刻锐利的眼神。这场以病榻为棋盘的局,终于到了让破绽化为利刃的时刻,而藏在暗处的棋手,即将在晨光中露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