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毒意暗侵

盛夏的蝉鸣如沸,将相府绣房的槅扇窗震得嗡嗡作响。苏锦绣捏着九孔银针的指尖突然一颤,靛青色丝线从绷架上滑落,在素白缎面上拖出一道水痕。她望着针孔里渗出的暗红血珠,突然想起昨夜三更绣房梁上坠落的毒蜘蛛——那蜘蛛通体青黑,腹部却绣着诡异的紫纹,恰如此刻丝线边缘泛起的幽光。

"小姐,西域进贡的螺子黛送来了。"春桃掀起湘妃竹帘的手顿在半空,只见苏锦绣腕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细密的水泡如雨后春笋般涌出,从腕骨蔓延至肘弯,恰似被沸油泼过的羊脂玉。

银针"当啷"坠地,滚入青砖缝隙时惊起一缕尘埃。苏锦绣盯着那团靛青丝线,想起三日前库房管事递线时袖口沾着的紫草汁——那是调制"蚀骨丝"毒粉的必用药引。她突然伸手按住桌沿,指腹碾过木纹间的暗格,那里藏着刘嬷嬷前日送来的荧光粉,此刻却觉得指尖的刺痛比荧光更甚。

"快取铅盒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颤抖。春桃跌跌撞撞打开紫檀木柜,取出内衬铅皮的锦盒时,发现苏锦绣腕间的水泡己连成一片,溃烂处渗出透明的组织液,滴在绣架上的《寒江独钓图》上,将江心孤舟的蓑笠染成深紫。

绣房外突然传来环佩轻响,苏玉柔捏着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款步而入。她身着 newly made 的石榴红软缎裙,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随步履轻颤,珍珠流苏扫过盛满螺子黛的漆盒,发出细碎声响。"姐姐这是怎么了?"她故作惊讶地掩住嘴,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苏锦绣腕间的溃烂,"莫不是连日赶工,累坏了身子?"

苏锦绣猛地抬眸,发间的墨玉簪晃出冷光。她看见苏玉柔袖中滑落的银质护甲上沾着紫草渍,与三日前库房管事袖口的痕迹分毫不差。溃烂处的灼痛突然加剧,她却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病中的沙哑,却让苏玉柔下意识后退半步。

"二妹妹来得正好。"苏锦绣的指尖突然扣住对方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内侧的"神门穴"。苏玉柔痛呼出声,帕子掉在地上,露出里面裹着的半瓶墨绿色粉末——正是调制"蚀骨丝"的毒引。"你瞧这绣线,"苏锦绣将染毒的丝线按在对方手背上,"可像极了去年冬日,我在柴房里见过的毒草?"

组织液顺着丝线滴在苏玉柔的石榴红裙摆上,洇出蛛网般的深痕。她惊慌地甩开手,却撞翻了身后的绣架,《寒江独钓图》摔在地上,江心孤舟的位置恰好压在那团毒线上,仿佛预示着一场灭顶之灾。"姐姐莫要血口喷人!"她指着苏锦绣腕间的溃烂,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快意,"定是库房保管不当,妹妹这就去告诉父亲......"

脚步声消失在游廊尽头时,苏锦绣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春桃捧着金疮药扑过来,却被她一把推开。"别动。"她扯下袖中藏着的素绢,故意在溃烂处来回擦拭,伤口顿时渗出更多血水,在素绢上晕开狰狞的花。"去前院传话,"她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看着溃烂处的紫晕如活物般蠕动,"就说我中了罕见的蛇毒,李大夫说...恐难熬过今夜。"

更鼓敲过申时,绣房的槅扇窗被暮色染成深蓝。苏锦绣望着腕间蔓延至肩头的溃烂,想起前世毁容时嬷嬷说的话:"蚀骨丝遇血则活,唯有生人血引方能引出毒根。"她摸向枕下的银簪,簪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突然听见屋顶传来极轻的瓦砾滑动声——那是三皇子府的夜枭惯用的暗号。

春桃端着掺了荧光粉的汤药进来,看见苏锦绣正用银簪划破掌心,鲜血滴入药碗时,碗底沉淀的荧光粉突然泛起幽蓝。"小姐!"她惊呼着打翻药碗,荧光粉混着血水在青砖上画出诡异的符咒,恰如苏玉柔袖中那半瓶毒粉的纹路。

"无妨。"苏锦绣用帕子按住掌心的伤口,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告诉刘嬷嬷,按计划行事。"她腕间的溃烂突然不再蔓延,反而在荧光粉的映照下显出清晰的脉络——那是有人用特殊手法控制了毒线的蔓延,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出毒计,成为刺向幕后之人的利刃。

绣房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歇,唯有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响。苏锦绣望着掌心的血痕,想起苏玉柔逃离时掉落的毒粉瓶,瓶底刻着的"三"字依稀可见。她将素绢上的血渍小心收起,那上面不仅有毒线的痕迹,更沾着苏玉柔袖中的紫草汁——这一次,她不仅要让苏玉柔自食恶果,更要顺着这根毒线,将藏在暗处的鬼魅,一一拽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