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动开始前，张义湛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他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越过了心，首接联系了天地会的最高领袖——“角”。

“轸？你在这个时候联系我，是想告诉我，你下不了手吗？”通讯器那头，传来角温和而苍老的声音，仿佛他早己预料到了一切。

“不。”张义湛沉声说道，“我是来……请求更改任务目标的。”

“哦？”角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好奇。

“艾拉·苏，不能杀。”张义湛的回答，斩钉截铁，“她的研究，是一个潜在的‘解药’。”

通讯那头沉默了。

张义湛继续说道：“奎在分析‘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技术细节时，有一个惊人的发现。艾拉·苏的研究，在理论上，不仅能增幅正常的‘源流’，也能反向作用，去‘中和’甚至‘清除’因服用‘彼岸花’而被虚界能量污染的异种源流。也就是说，她的技术，有极大的可能，被改造成为‘彼岸花’成瘾和‘畸变’的解药！”

这个发现，是奎在几个小时前才告诉他的。这也是让张义湛下定决心，要保下艾拉·苏的关键。

“一个能治愈‘彼岸花’的解药……”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这听起来，像是一出‘希望与救赎’的大戏。英雄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拯救世界的良方。你不觉得，这正是‘观众’最喜欢看的剧本吗？”

“一个完美的‘救赎剧本’，会给‘观众’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而这份满足之后，它只会期待一场更宏大的悲剧。为了世界的‘平衡’，它可能会降下更可怕的灾难。轸，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解药。而我看到的，是这个解药背后，那数百万、甚至数千万无辜者的尸骨。”

角的话，冰冷而残酷，却又蕴含着几百年血泪教训换来的、深刻的智慧。

张义湛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角说的是对的。

在一个被“戏剧法则”所统治的世界里，巨大的“善”，往往会催生出更巨大的“恶”。

“所以，您的命令，依然是……处决她，并销毁一切？”张义湛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角的回答，不容置疑。

“我明白了。”张义湛缓缓说道。

“轸。”就在他准备挂断通讯时，角又开口了，“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天地会的‘轸’，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我们的使命，不是带来希望，而是……带来终结。”

通讯中断。

张义湛静静地站在原地，房间里一片死寂。

羿在一旁，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原来，那所谓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是被禁止的。

这个世界，己经腐烂到了根部。连“治病”本身，都会成为一种更可怕的“致病因”。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一种足以将人彻底吞噬的、无边无际的虚无感。

他想放声大笑，又想痛哭流涕。

最终，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张义湛，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义湛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走到羿的面前，看着这个几乎被彻底击垮的年轻人。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平静，却又蕴含着某种决绝力量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

“我说过，我们会完成任务。”

“现在，我再向你保证第三件事。”

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羿的肩膀上。

“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带着那份‘解药’的数据，一起离开这里。”

羿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义湛。

“你……你要违抗‘角’的命令？”

这在天地会，是等同于“背叛”的重罪！

“不。”张义湛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而又自信的光芒，“我只是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执行’这个命令。”

“‘角’的命令，是‘终结’这个计划带来的‘戏剧性’。杀死科学家，销毁数据，是最简单首接的‘终结’。但，并非唯一的办法。”

“我要做的，是把这份数据偷出来，然后，让它以一种最‘无聊’、最‘平淡’、最‘不为人知’的方式，存在于我们的手中。而不是让它成为天穹资本用来上演‘神域降临’大戏的道具，也不是让它成为我们天地会用来上演‘救世主降临’的剧本。”

“我要让这份希望，从‘观众’的剧本上，彻底消失。让它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羿呆呆地听着。他被张义湛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彻底震撼了。

这是一种何等大胆、何等疯狂的思路！

他不是在违抗命令，他是在……曲解命令，以一种更高明、更釜底抽薪的方式，去执行命令的核心！

在这一刻，羿终于明白了“角”为什么会看重这个男人。

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思维，己经跳出了“是”与“否”的简单选择，进入了一个更高维度的、与“规则”本身博弈的层面。

“我……我跟你干！”羿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那不是理想主义的天真之火，而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决定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决绝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正在踏上一条最危险、最疯狂的道路。

但他心甘情愿。

因为，在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之中，这个名为“轸”的男人，向他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名为“反抗”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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