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天环区，麓云市的心脏。

与灰铁工业区的压抑和破败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光鲜亮丽。磁悬浮列车在半透明的管道中无声穿梭，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在摩天大楼之间流光溢彩，衣着光鲜的精英们穿行于窗明几净的街道上。

然而，在这片繁华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比灰铁区更森严的秩序和更冷漠的规则。

张义湛和羿，此刻正坐在一辆开往天穹资本总部的磁悬浮列车上。

他们的身份，是“天穹资本”下属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研究员。这是奎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们伪造的完美身份，足以通过“云端之塔”最初的几道安检。

羿显得有些紧张，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大褂，但双手却不自觉地在膝盖上紧握。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去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科学家，他的内心就充满了矛盾和煎熬。

“放松点。”张义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现在不是天地会的‘羿’，你叫李文，一个刚刚从界外大学毕业，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生物学博士。你这次来总部，是为了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研讨会。你很兴奋，也很紧张，因为你将见到你的偶像，艾拉·苏博士。”

张义湛为羿设计了一个全新的“人设”。他没有试图去压抑羿的情绪，而是顺水推舟，让他将内心的激动和崇拜（即便那是装出来的），当成一种保护色。

“一个心怀崇拜的粉丝，是不会被判定为‘恶意’的。”张义-湛解释道。

羿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努力让自己代入到“李文”这个角色中。

张义湛则显得自然得多。他的身份是“王教授”，李文的导师。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眼神中充满了对后辈的鼓励和一丝学者的严谨。他的“千面”能力，早己让他习惯了在不同角色间自如切换。

很快，列车到站。

宏伟的“云端之塔”如同一柄利剑，首插云霄。大楼的入口处，数名穿着银白色外骨骼装甲的安保人员，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入的人。

第一道关卡，身份验证和虹膜扫描。

两人顺利通过。奎伪造的身份信息，在天穹资本的数据库里，找不到任何破绽。

第二道关卡，源流波动检测。

他们走过一条特殊的通道，无数道肉眼看不见的扫描光束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过。这是为了检测是否有未登记的、具有攻击性的源流修行者混入。

张义-湛和羿都早己用天地会的秘法，将自身的源流波动压制到了普通人的水平。再次顺利通过。

第三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关卡——“问心阵”。

他们来到一个空旷的白色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颗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银色圆球。这，就是“天机阁”布置的“因果律”防御系统核心。

“请两位平心静气，进入阵中。系统将检测你们的‘来意’。”一个柔和的电子女声响起。

羿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别怕。”张义湛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想着你即将见到偶像的激动心情。把你的崇拜，你的敬仰，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说完，他率先走进了那片被银色光芒笼罩的区域。

一股奇特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力量，瞬间笼罩了他。他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想法，都在被这股力量审视。

但他毫不在意。此刻，在他的脑海中，他就是一个带着得意门生，前来参加学术交流的老教授。他想的是最新的基因编辑技术，是即将发表的论文，是对艾拉·苏博士某些理论的赞同和探讨。

他的“来意”，纯粹而干净。

“王教授，身份确认，意图‘善意’。欢迎您。”电子女声响起，一道绿色的光芒在张义湛脚下亮起。

压力，来到了羿这边。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张义湛的样子，迈步走入阵中。

他努力地想象着艾拉·苏博士的成就，想象着她为生物科学做出的巨大贡献。他努力地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那个狂热的粉丝“李文”。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那句“处决艾拉·苏”的命令，就像一根毒刺，怎么也拔不掉。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大厅中央的银色圆球，猛地绽放出危险的红光！

“检测到‘矛盾意图’！发现潜在威胁！安保系统启动！”

大厅西周的墙壁上，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伸出，全部对准了阵中的羿！

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失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张义湛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救人，也没有掏出武器。他只是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快步走到羿的面前，然后，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羿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些即将开火的自动炮台。

羿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导师”。

“混账东西！”张义湛指着羿的鼻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怒吼道，“我怎么教你的？在‘问心阵’面前，心有杂念，是大忌！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又在想怎么超过你的师兄？一点小小的成就，就让你得意忘形了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的一番话，骂得酣畅淋漓，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失望和怒其不争。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滑稽。

“警报解除。重新判定……‘内部矛盾’，威胁等级降低。”那个柔和的电子女声再次响起，红光退去，枪口也收了回去，“李文博士，请调整心态，重新进行检测。”

羿呆呆地看着张义湛。他终于明白，张义湛为什么要带他进来。

他，就是那个用来吸引火力的“靶子”，一个用来制造“意外”的演员。而张义湛，则利用这个意外，导演了一出“严师训徒”的戏码，用一种更强烈的、更“合理”的情绪，覆盖了羿内心深处的“杀意”，从而骗过了冰冷的系统。

这……就是“轸”的战斗方式吗？

羿的心中，充满了震撼。

他看着张义湛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第一次深刻地理解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他不是在战斗，他是在……玩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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