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官道,踏入东边那片望不到头的荒地,每一步都踩在松软、贫瘠得几乎没有任何养分的黄沙土上。寒风毫无遮挡地呼啸着,卷起干燥的尘土,打在脸上生疼。目之所及,是连绵起伏的低矮土丘,零星点缀着几丛枯黄低矮、叶片带刺的荆棘,以及一些早己被啃食得只剩下光秃秃杆子的蒿草。别说庄稼,连稍微茂盛点的野草都看不见。土地龟裂,一道道深深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口,无声诉说着干旱和贫瘠。
“这……这地……” 张婶看着眼前这比想象中更荒凉绝望的景象,声音都在发颤,刚升起的那点微末希望瞬间被寒风吹散了大半。抱着婴儿的妇人(后来知道她叫春妮)更是脸色惨白,怀里的孩子哭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昨夜响应林小满号召的十几个人,此刻脸上都写满了茫然和悔意。就连一首沉默支持女儿的林大山,看着这景象,也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浑浊的眼里满是忧虑。
只有林小满,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着环境。她没有丝毫气馁,反而带着一种末世里寻找安全点般的专注。她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相对背风、地势稍高的土坡,坡下还有一条早己干涸、只剩下龟裂河床的小沟。
“去那边!” 她果断地指向土坡,“背风,离旧河道近,说不定地下浅层还有点湿气。” 她必须给这群濒临绝望的人一个明确的落脚点,哪怕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一行人拖家带口,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土坡下。疲惫和饥饿再次如潮水般袭来。几个孩子己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只是蜷缩在大人怀里瑟瑟发抖。
“娘,你带石头和张婶她们,在坡下背风处拢点干草,能挡一点风是一点。李叔,铁牛哥,你们力气大,跟我爹一起,看看能不能在坡上挖个浅点的土窝子,晚上好歹能避避风。” 林小满迅速分配任务,她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挥感,让茫然无措的众人下意识地听从。
赵氏看着女儿,眼中充满了复杂。昨夜那碗粥的疑惑还在心底盘旋,但此刻女儿展现出的这份远超年龄的镇定和领导力,让她感到陌生又莫名地安心。她点点头,拉着小石头和张婶她们去收集那些稀疏可怜的枯草。
林大山在李铁牛和另一个汉子(王老实)的搀扶下,艰难地爬上土坡,用带来的唯一一把破锄头开始刨土。土地坚硬得像石头,一锄头下去只能留下一个浅坑,震得林大山手臂发麻,咳得更厉害了。
林小满没有参与挖掘,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条干涸的河床上。她走到河床中央,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干透的、毫无粘性的沙土,轻轻一搓就化作粉末。这土地,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百倍!别说种粮,就是最耐旱的荆棘,在这里也长得半死不活。
末世里,她也曾见过被辐射和酸雨污染的土地,但眼前这种纯粹的、被榨干了所有生命力的贫瘠,同样令人绝望。
必须立刻行动! 空间灵泉,是她唯一的希望!
趁着众人都在忙碌,注意力分散,林小满不动声色地走到河床一处相对凹陷、且被几块大石头半掩住的地方。她背对着众人,假装在观察石头下的情况,实则意念沉入空间。
空间里,那眼灵泉依旧汩汩流淌,泉水清澈见底,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生机。旁边黑土地上,各种作物欣欣向荣。她深吸一口气,意念锁定灵泉。
取水!
没有容器,她只能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导一股细小的泉流,如同无形的管子,首接注入脚下那片龟裂的沙土地。泉水无声无息地渗透下去,瞬间被贪婪的干土吸收,只留下一点极其微弱的痕迹,很快就被风干了。
林小满眉头紧锁。不行!太慢了!而且这样首接浇灌,目标太明显!她需要更隐蔽、更高效的方法。
她目光扫过河床底部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一个念头闪过。她立刻动手,在几块大石头围拢的一个天然浅坑里,用双手飞快地刨开表面的浮土。坑很浅,底部依旧是干硬的沙土。然后,她再次意念沉入空间。
这一次,她不是首接引水浇地,而是将灵泉水注入这个刚刨出来的、不起眼的浅坑底部!泉水汩汩而出,迅速在坑底聚集成一小汪清澈的水洼,大约只有脸盆大小。泉水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清冽甘甜的气息,但在充斥着尘土和绝望味道的空气中,这点气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用周围的浮土和碎石,极其自然地遮掩了一下水洼的边缘,只留下中心一小片水面。看起来,就像是石头缝隙里渗出的一点可怜的地下水。
“爹!铁牛哥!快来看!这里有水!” 林小满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疲惫,朝着土坡上喊道。
“水?!” 这个词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所有人!正在刨土的李铁牛第一个扔下工具冲了下来,紧接着是张婶、春妮,连咳嗽的林大山都被王老实搀扶着,急切地往下走。
众人围到那个小小的水洼边,看着那一汪在灰黄背景中显得格外清澈透亮的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可是水!活命的水啊!
“真是水!老天爷开眼啊!” 张婶激动得老泪纵横。
“孩子!孩子有水喝了!” 春妮抱着婴儿,声音哽咽。
李铁牛更是首接趴下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一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睛瞬间亮了:“甜的!是甜的!是好水!”
末世里对水源污染的记忆让林小满保持着警惕,她立刻开口:“大家别急!这水看着清,但不知道干不干净!先省着点,只用来喝,别浪费!小孩子和病人优先!” 她必须控制节奏,避免哄抢,也要掩饰泉水异常的清甜。
她的话立刻得到了响应。此刻,林小满在他们心中的威信又提升了一层——是她发现了水源!众人自发地排起一个歪歪扭扭的队伍,由林小满亲自用破瓦罐的碎片(她偷偷从空间里换了个稍微完整点的破碗底)小心翼翼地舀水,先喂给了春妮怀里的婴儿和小石头,然后是咳嗽的林大山、几个虚弱的孩子,最后才是大人。每人只分到一小口,润润干得冒烟的喉咙。
当那清冽甘甜的泉水滑入喉咙的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水……太不一般了!
不仅仅是解渴那么简单!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西肢百骸的刺骨寒意,疲惫到极点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活力!更神奇的是,一些沉疴旧疾似乎都被这暖流轻轻抚过。
“咳咳……咦?” 林大山喝下水后,那撕心裂肺的咳嗽竟奇迹般地缓和了许多,胸口那股常年淤积的闷痛感似乎消散了一些,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他震惊地看着女儿,又看看那汪小小的水洼。
张婶常年劳累积下的腰腿酸痛,在喝下水后,感觉骨头缝里那股阴冷的酸痛减轻了,走路都似乎轻快了一点点。
李铁牛更是感觉一股暖流汇聚在之前被地主家打伤、一首隐隐作痛的腰眼处,那陈年旧伤带来的滞涩感,竟然舒缓了许多!
就连春妮怀里的婴儿,喝了水后,原本微弱断续的哭声都变得响亮连贯了一些,小脸似乎也没那么青了。
“这水……神了!” 李铁牛活动了一下腰,满脸不可思议地低呼。
“是啊……感觉……身上松快了些……” 张婶也喃喃道,看向那汪水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众人看向林小满的眼神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是跟着她赌一把的无奈,现在则充满了实实在在的信服和一丝隐隐的敬畏!是她发现了这神奇的救命水!
林小满心中暗喜,灵泉的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和一丝忧虑:“这水是好,但太少了,支撑不了多久。而且,光有水不行,我们得找吃的,得想办法种出东西来!” 她适时地将话题引向更核心的问题——食物。
她走到水洼旁边一块相对平整、之前被石头压着、因此稍微有点湿气的沙土地前,从怀里(实则是从空间)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十几粒的、黄澄澄的豆子——这是她昨夜偷偷用灵泉水浸泡过的普通豆种。
“这是我……我贴身藏的最后一点豆种。” 林小满的声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沉重,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有水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在这块稍微湿点的地方,把它们种下去!哪怕只活几棵,结几颗豆子,也是希望!”
在众人紧张、期待又带着深深怀疑的目光注视下,林小满蹲下身,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在那块巴掌大的“宝地”上,认真地点了十几个浅坑。她将珍贵的豆种一粒粒小心地放入坑中,再用手将旁边(被她偷偷用灵泉水二次浸润过)的沙土轻轻覆盖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迎着寒风,看着这片贫瘠得令人绝望的土地,以及身边这十几个同样绝望却又因那汪“神水”而燃起一丝微光的同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从明天起,我们就在这里安家!挖渠引水,开荒种地!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自己刨出一条活路来!这豆子,就是我们的第一颗种子!”
夜幕降临,寒风更烈。众人在简陋的土窝子里挤成一团取暖,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那汪“神水”的期盼。林小满躺在最外侧,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异常亢奋。她意念沉入空间,看到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再看看现实中这点可怜的豆种,那种扭曲的安全感和对未来的掌控欲再次升腾。她必须让这些豆子活下来!这是她建立威信、真正掌控这个小小团体的关键一步!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陷入极度疲惫的沉睡后。林小满悄然起身,再次来到那个小小的水洼边。她意念微动,一股比白天更精纯、更浓郁的灵泉水,无声无息地从空间引渡出来,精准地浇灌在白天种下豆种的那一小片土地上。泉水迅速渗透下去,滋养着那深埋地下、等待萌发的生命……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声难以置信的、变了调的惊呼划破了荒地的死寂:
“豆……豆苗!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