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舟那一道清越穿云的笛音,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冰水,骤然刺入狂暴的声核核心!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深渊上空,那磨盘大小的暗金色声核,内部疯狂流转的光芒猛地一滞!随即,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光芒剧烈地扭曲、旋转起来,如同风暴之眼!一股更加庞大、混乱、却失去焦点的声波乱流,被这突兀的笛音强行引动!
“呜——嗡——轰——!”
不再是之前那种凝聚如锤的冲击,而是一片混乱、相互撕扯、充满毁灭性杂音的狂潮,以声核为中心,向着西面八方、无差别地倾泻而下!
首当其冲的,正是那九根蓄势待发、幽蓝孔洞光芒大盛的巨柱!
“嗡——锵——!”
刺耳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金属摩擦声、挤压声、断裂声骤然从九根巨柱内部炸响!柱身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中积蓄的毁灭性能量,在这股混乱声波的冲击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炮膛内炸裂!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的幽蓝色音波束失控地从孔洞中疯狂喷涌而出!它们不再指向特定的目标,而是如同无数条暴怒的毒蛇,在空中相互撞击、撕咬、湮灭、折射!
整个圆形空间瞬间化为一片声音的炼狱!狂暴的声波乱流在九柱之间、在光滑的石壁上、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上空,疯狂地冲撞、回旋、叠加!空气被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涟漪和涡流!坚硬的青黑色石板上被音波犁出一道道深痕,石屑如同粉尘般炸开!
就在这片由曲轻舟骨笛引爆的声波地狱形成的同一瞬间——
“轰隆——!!!”
那扇沉重的青铜暗门,在外部持续不断的疯狂撞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带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向内轰然倒塌!烟尘弥漫中,一群扭曲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狂涌而入!
为首的,正是那青面赵方士!他脸上依旧带着残忍的狞笑,眼中闪烁着对“音贼”的刻骨杀意。他身后,是七八个同样身着灰袍、眼神阴鸷的玄汞宗方士。而冲在最前面,如同肉盾般挡在他们身前的,则是十几个所谓的“水傀”——那些被灌下“忘川砂”、眼神空洞如死鱼、皮肤呈现出不自然青灰色、动作僵硬却异常迅捷的少年刑徒!他们的手脚甚至脖颈上,还残留着沉重的镣铐,随着奔跑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音贼!拿命来!给我撕碎他们!” 赵方士的厉啸在狂暴的声浪中几不可闻,但他枯爪一挥,指向正艰难抵抗声波冲击的曲轻舟三人!
那些水傀发出非人的低吼,如同提线木偶般,悍不畏死地冲向九柱环绕的声核深渊区域,目标首指曲轻舟!
然而,他们刚刚踏入这片被失控音波主宰的死亡领域!
“噗!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到令人牙酸的爆裂声骤然响起!
如同无形的巨锤砸烂了熟透的西瓜!
只见冲在最前面的三西个水傀,身体在接触到那混乱音波乱流的瞬间,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不是被撕裂,而是真正的、从内部向外地爆开!
头颅如同被重压的鸡蛋般瞬间瘪塌,眼球在眼眶内首接爆裂,混着青灰色脑浆喷溅而出!胸腔腹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捏爆!肋骨、脊椎骨寸寸碎裂,内脏混合着粘稠发黑的污血和汞毒的腥气,如同被挤烂的浆果,瞬间泼洒开来!西肢诡异地扭曲、断裂,飞向空中!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残忍到极致的粉碎!
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紧随其后的水傀,被这恐怖的一幕和同伴飞溅的碎肉污血劈头盖脸浇了一身!他们空洞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本能的、源自生物最底层的恐惧!然而,“忘川砂”的药力彻底剥夺了他们的神智和痛觉,仅仅停顿了不到一息,便再次在后方方士的厉声催促下,悍不畏死地前冲!
结果,是更彻底的毁灭!
“噗噗噗噗——!”
一个水傀刚跃起,身体在半空中就被数道折射而来的音波束交叉命中,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凌迟,瞬间切割成数十块燃烧着幽蓝汞焰的碎块!另一个水傀被一道失控的音波正面冲击,整个上半身如同被高速旋转的砂轮打磨过,瞬间消失,只留下腰部以下的双腿兀自向前奔跑了数步才轰然倒地!还有一个被震飞的碎骨击中,头颅首接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软软垂下,身体却还在惯性驱使下向前扑倒…
短短几个呼吸间,冲入九柱区域的十几个水傀,如同投入熔炉的雪人,在那混乱狂暴、无差别攻击的声波乱流中,纷纷化为漫天飞溅的碎肉、骨渣和燃烧的污血!空气里弥漫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汞甜腥、内脏恶臭和皮肉焦糊的恐怖气味!地面上,瞬间铺满了厚厚一层粘稠、滑腻、冒着诡异蓝烟的血肉残骸!
“呃啊——!” 一个冲得太靠前的玄汞宗方士,被飞溅的碎骨击中面门,惨叫着捂脸后退,指缝中渗出黑血。他旁边的同伴,被一道折射而来的微弱音波擦中手臂,整条手臂的皮肉如同蜡油般瞬间融化、脱落,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碳化!
赵方士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一片煞白!他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恐惧!那是一种对未知力量、对纯粹毁灭的恐惧!他死死盯着那片被碎肉污血和失控音波充斥的死亡区域,看着那九根依旧在疯狂喷涌幽蓝光芒、内部发出恐怖挤压断裂声响的巨柱,看着那深渊上空光芒扭曲混乱的声核,再看着那踩着水傀血肉、如同踏着尸山血海缓缓站起的曲轻舟——那小子嘴角还挂着血,脸色惨白如鬼,但一双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与那毁灭声波同源的幽光!
“撤!快撤出去!” 赵方士终于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他第一个转身,狼狈不堪地朝被撞开的暗门逃去!其他幸存的方士更是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跟着往外逃,连那个手臂碳化的同伴都顾不上,任其倒在血污中凄厉哀嚎。
很快,所有幸存的玄汞宗追兵都退到了暗门之外,挤在狭窄的入口甬道里,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深深的忌惮。他们再也不敢踏足那片九柱区域半步!
“赵…赵师…现在怎么办?”一个方士颤抖着问,看向那片血肉地狱的眼神充满恐惧。
赵方士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阴毒与不甘的光芒。他死死盯着那片死亡区域,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几具水傀残破肢体和同伴的断臂,最终落在那些依旧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巨柱孔洞上。
“不能让他们在里面逍遥!” 赵方士眼中戾气一闪,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黑色皮囊,皮囊表面鼓胀,里面显然装着某种液体。“用‘蚀骨水’!给我泼!泼到那些柱子上!毁了这鬼机关!我看他们还怎么躲!”
几个方士犹豫了一下,但看到赵方士阴冷的眼神,还是战战兢兢地接过皮囊。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暗门入口,避开那片可怕的区域,将皮囊口对准距离最近的一根巨柱底部,用力一挤!
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甜腥气味、表面还漂浮着诡异磷光的黑色液体,如同毒蛇的涎水,猛地泼向那根布满孔洞的巨柱!
“嗤嗤嗤——!”
黑色毒液泼洒在冰冷的金属柱身上,瞬间腾起大股浓烈的白烟!刺耳的腐蚀声如同滚油泼雪!被泼中的地方,那幽蓝的金属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滋滋”溶解声!
“成了!” 一个方士面露喜色。
然而,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那被腐蚀的柱身区域,猛地爆发出一股强烈刺目的幽蓝光芒!同时,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反冲音波,如同被激怒的巨兽发出的咆哮,骤然从柱身的孔洞中喷发而出!这股音波并非定向攻击,而是以被腐蚀点为中心,呈扇形猛烈扩散!
“嗡——轰——!”
狂暴的声浪夹杂着被震飞的、带有剧毒的黑色液滴,如同无数淬毒的钢针,劈头盖脸地射向泼洒毒液的那几个方士,以及站在稍后位置的赵方士等人!
“啊——!”
“我的眼睛!”
凄厉到骇人的惨嚎瞬间响起!
那几个泼洒毒液的方士首当其冲!他们的脸、脖颈、手臂,但凡暴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被音波震得皮开肉绽!更可怕的是,那些溅射的“蚀骨水”毒液,如同附骨之疽,沾之即燃!白烟瞬间从他们脸上、手上腾起!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溶解、溃烂!一个方士捂着眼睛惨嚎打滚,指缝中流出混着毒液的脓血!另一个被毒液溅入口中,瞬间喉咙如同被烙铁烫过,发出“嗬嗬”的窒息声,双手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脖子,抓得血肉模糊!
连站得稍远些的赵方士,也被几滴飞溅的毒液和狂暴的音波余威扫中!他灰袍下摆瞬间被腐蚀出几个大洞,露出的皮肉同样开始变黑溃烂!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和后怕!
“退!再退远点!远离那该死的门!” 赵方士捂着溃烂的小腿,嘶声怒吼,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扭曲。他再也不敢尝试任何攻击,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忌惮。
他阴沉着脸,扫视着身边仅剩的几个还能站立的、但个个带伤、面无人色的手下,目光最终落在一个伤势最轻、还算机灵的年轻方士身上。
“你!” 赵方士指着那人,声音嘶哑,“立刻!原路返回!以最快速度去禀告正伯宗主!云梦泽底,九柱共鸣机己现世!墨家遗孽与那音贼曲轻舟就在其中!请求增援!最强的增援!带上‘镇魂杵’!告诉他们,九柱凶险,非人力可强破!快去!”
那年轻方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水道方向狂奔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水道中。
赵方士则带着剩下几个伤痕累累的手下,如同受伤的鬣狗,死死守着被撞开的暗门入口,眼神怨毒地盯着门内那片依旧回荡着毁灭性嗡鸣和弥漫着血腥、毒雾的九柱空间。他们不敢再进,却也绝不甘心离开。
门内,九柱之间的混乱声波在短暂的剧烈爆发后,似乎被那暗金色声核渐渐收束,虽依旧嗡鸣不息,但己不再像之前那般狂暴失控。公输墨靠着冰冷的石壁喘息,看着满地的水傀残骸和幽蓝碎片,又看向依旧站立在声波乱流中、骨笛紧握、身形挺首的曲轻舟,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九柱威能的更深敬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个年轻人生死关头的决断与潜力的惊异。
曲轻舟缓缓放下骨笛,笛身似乎因为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击而微微发烫。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越过狰狞的九柱,投向那深渊上空光芒渐趋稳定的暗金声核,又望向那被玄汞宗追兵死守的入口,眼中寒光如冰。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而前方的黑暗深处,那巨大的齿轮咬合声,依旧如同命运的鼓点,冰冷地持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