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龙涎香重得令人窒息，苏沉璧跪在蟠龙金柱后，看着太医令银针探入琉璃碗。她腕间新割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紫宸殿特有的昆仑雪菊，在碗底凝成诡异的太极纹。
"陛下，药成了。"
大太监颤抖的嗓音中，苏沉璧瞥见九千岁蟒袍下的手指骤然收紧。他今日特意熏了沉水香，却压不住袖中蛊虫躁动的腥气——就像三日前谢明霁在占星塔咳出的黑血味道。
皇帝饮尽药汤的刹那，苏沉璧臂上梧桐叶胎记突然灼如炭火。御座后《山河社稷图》无风自动，西北角浮现的血色脉络，竟与她此刻体内奔涌的热流走向完全一致。九千岁突然起身，腰间赤髓玉珏与谢明霁那枚同时泛起幽光。
"苏卿救驾有功，赐封昭阳郡主。"
圣旨落地时，苏沉璧接过金册的手指微微发颤。这不是寻常册封诏书，鲛绡诏纸上密布星图暗纹——正是她在占星塔见过的前朝皇陵方位。
庆功宴罢，苏沉璧故意将药碗碎片踢到九千岁跟前。看着这位权倾朝野的生父弯腰去拾，她压低声音："当年被烧毁的襁褓里，裹着的该是皇子吧？"
碎片割破他指尖的瞬间，两人血珠同时泛起金芒，御花园池鱼忽然成群跃出水面，摆出白莲教祭坛特有的莲花阵。
九千岁染血的扳指扣住她手腕："昭阳郡主可知，为何你的血能解百毒？"
他忽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处情蛊印记正与谢明霁后颈的图案形成阴阳两极："十八年前国师剖开圣女腹部取出的双生子，药人血脉相融方可......"
"苏大人！谢大人呕血不止！"
玄鹰卫的急报截断话音。苏沉璧冲进太医院时，谢明霁的竹骨折扇正悬在药炉上滴着蛊毒，扇面"山河无恙"己变成"血债血偿"。她掀开他浸透冷汗的里衣，发现锁骨下浮现的星图，竟与皇帝寝殿暗格中的皇陵地图互为镜像。
"别碰......"谢明霁忽然攥住她探向脉门的手，眼底闪过妖异金芒："你今日救驾用的血，让子蛊彻底苏醒了。"
他喉结滚动间，苏沉璧惊觉自己腕间伤口正在快速愈合——而谢明霁颈侧却凭空出现一模一样的刀痕。
窗外惊雷炸响，九千岁阴柔的嗓音混着雨声飘入："好璧儿，现在知道为何为父非要你当这郡主了？"
他甩出的密折上，赫然画着双生子献祭图——药人与容器血脉交融之日，便是前朝龙脉重启之时。
青玉砖渗出猩红水雾，苏沉璧握着谢明霁的竹骨折扇挑开蛛网，扇骨机关投射的星图与地宫穹顶二十八宿精准重合。当最后一块璇玑位青砖陷落，暗格中叠放的五爪蟒袍刺痛了她的眼——金线绣着的竟是九千岁生辰八字。
"难怪要引我来此。"谢明霁染血的指尖抚过袍角螭龙纹，那暗纹突然游动起来，在他掌心拼出"景和二十三年"的字样。苏沉璧想起皇帝寝殿的献祭图，那年正是双生子被剖腹取出的时辰。
地宫突然震颤，壁画中执箫女子手中的玉箫竟与苏母遗物分毫不差。谢明霁突然闷哼跪地，他后颈蛊纹顺着星图脉络蔓延，在地面蚀刻出前朝玉玺的轮廓。苏沉璧腕间伤口突然崩裂，血珠悬空结成莲花阵，将蟒袍心口的盘龙扣染成赤金色。
"好一出父女情深。"
九千岁的声音从龙袍后方传来，他手中赤髓玉珏与地宫暗河产生共鸣。苏沉璧这才发现暗河流向与谢明霁锁骨下的星图完全一致，河底沉着的三百具青铜棺，棺盖上都刻着与她面容相同的女子画像。
"当年国师用三百药人血祭才换得双生子。"九千岁弹指击碎玉珏，谢明霁突然瞳孔泛金，蟒袍自动加身。苏沉璧看着恋人变成仇敌模样，终于读懂地宫壁画角落的苗文——药人血脉觉醒时，容器的意识将被龙脉吞噬。
当谢明霁的竹骨折扇抵住她咽喉时，苏沉璧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梧桐胎记遇龙气灼烧，竟浮现出真正的传位诏书："景和二十三年七月初七，立次子明霁为嗣"。每个字都在谢明霁瞳孔深处点燃一簇火苗，他持扇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地宫穹顶在此时塌陷，玄鹰卫箭雨穿透裂隙。九千岁笑着展开《山河社稷图》，西北角缺失处正被谢明霁的血填补完整："好璧儿，你以为为父谋的是皇位？"
他撕裂蟒袍露出的心口，赫然刻着前朝末代太子的生辰卦象。青铜棺内冰雾缭绕，苏沉璧看着棺中与自己面容相同的女子，她手中玉珏缺失的齿痕正与谢明霁腰间那枚吻合。暗河突然沸腾，谢明霁后颈蛊纹顺着水流爬上她的手腕，在皮肤表面凝成苗疆文字——"子时三刻换血启"。
"阿姐..."
谢明霁沾血的指尖抚过青铜棺铭文，苗语尾音带着诡异的共鸣。苏沉璧腕间突然刺痛，昨日在皇帝寝殿偷看的脉案浮现眼前：景和二十三年七月初七，谢氏娩双胎，长女背生梧桐印。
地宫穹顶开始坠落星砂，九千岁撕开棺中尸体的衣袖，那道与苏沉璧完全一致的箭伤疤痕下，竟嵌着赤髓玉刻的命牌。当谢明霁的血滴上命牌，浮现的八字与苏沉璧的生辰竟相差整整十年。
"这才是真正的药人本体。"九千岁突然捏碎苏沉璧的郡主金印，鎏金碎片在暗河中拼出前朝星图，"当年用你血肉复刻的三百傀儡，只有这具熬过了换血劫。"
苏沉璧突然按住心口，谢明霁颈间刀痕正随着她的呼吸频率渗血。地宫壁画上的执箫女子突然转动眼珠，玉箫孔洞飞出三百只血蝶，每只蝶翼都映着苏沉璧不同年龄的容颜。
"七日后你双十年华，"九千岁将断齿玉珏刺入谢明霁心口，"要么用他心头血续命，要么变成新的青铜棺藏品。"
谢明霁在剧痛中突然清醒，竹骨折扇机关弹开，暗格里掉出半片梧桐叶胎记拓本——与苏沉璧背后的一模一样。他染血的手抓住她腕间蛊纹，用苗语说了第二句话："我们吃过同一口棺中饭。"
玄鹰卫的号角穿透地宫时，苏沉璧看见水中倒影。她背后的梧桐印正在吞噬谢明霁的星图蛊纹，而暗河尽头三百具青铜棺的棺盖，不知何时全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