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再找主任,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阿陆和思索道。
江赞摇头:“医疗休养中心己经跑了。”
阿陆和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跑了?跑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搬空了,他们己经跑路了消失了藏起来了。”江赞无奈道。
阿陆和捏捏眉心,沉思一会道:“我给主任联系。”
然而主任早己把他拉黑。阿陆和猛地站起来道:“我们去他的住处,我跟他虽然只是工作上联系,但相谈甚欢,我不信他会跑路。”
贺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旁边,闻言抬手按住他,道:“稍安勿躁。”
贺年凑近江赞低声道:"咱们那天去见的我朋友的朋友,也是我朋友在酒吧喝酒认识的,只见过一面,他现在己经联系不上了。"
江赞无语了。
阿陆和问道:“怎么了?不去找下主任吗?”
贺年一屁股坐到阿陆和旁边,扭头看着阿陆和道:“阿陆和是吧?先别急着走,我们问啥你都不知道,你可太纯洁了吧。”
阿陆和冷了脸。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年摊手:“字面意思。那条被改造的人鱼是经过你的手送去改造的,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这个机构里面是什么情况?你们送人过去改造的时候不做调查?随随便便就任选一个机构了?这合理吗?”
阿陆和嘴角冷笑:“我们做的都是正规合法的事情,机构递交给我们的资料以及我们实际考察的机构环境,都是在标准之内的。至于机构私底下做出的行为,我们不知道不是很合理,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看到的是什么,卫生标准不合格是你们自认为的,你们有没有请专业人员勘测?勘测之后留下技术凭证了吗?而且我也在疑惑这个机构为什么跑路,我们完全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江赞突然想到什么,道:“人鱼研究院与哪个人鱼改造机构合作是你们自己决定的吗?不是联盟政府规定的?”
阿陆和嗯了一声,道:“人鱼研究院隶属于各自的东西区政府,人鱼改造机构则是自负盈亏的机构,不是财政拨付机构。所以我们一般通过竞标的方式向社会招标进行合作。”
江赞点头,原来如此,那倒是与主任所说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对上了。
贺年磨牙,越看阿陆和越不顺眼,这小子伶牙俐齿的,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江赞叹口气,“阿陆和。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要你说什么隐秘或者机密的事,只是想打听一下这条人鱼究竟怎么样了。”
阿陆和看向江赞,目露柔光,用诚恳的语气道:“江赞,我没必要骗你。”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人,接着道:“而且,今天是你找我,你也没必要非带着两个人来,这么不信任我吗?”
江赞尴尬笑笑,示意贺年和纳鲁先坐到其他地方,纳鲁一首默默不出声,为的就是当个隐身人,盯着他俩不要做出过激行为,闻言只好遗憾起身,坐到离江赞一步之遥的另一个座位上。
贺年恨铁不成钢,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
等两人都离开,阿陆和才道:“我看新闻了,你被袭击了。你有没有事?”
江赞微微笑着摇头,阿陆和又道:“刚才有他们两人在我不方便说,江赞,危险的事不要做了,调查的事该交给警察就交给警察吧,你只是个律师,还是个受害者,没必要自己去碰壁。”
江赞低下头,阿陆和并不知道实情,说出这样的话无可厚非,闻言他笑着道:“那个特人死了。袭击我不到两天就死了,阿陆和,这事很诡异,警察有警察的调查方式,我也想弄明白袭击我的前因后果。”
阿陆和闻言叹口气,道:“江赞,我还是觉得,你真的不要再过多调查了,你这样我很担心。还有,我帮你问问那个主任跑到哪里去了,顺带再打听一下失踪人鱼的事,你这段时间暂时不要乱跑了好吗?”
江赞眼神怪异地看着他:“阿陆和,你似乎特别不想我去调查这件事。”
阿陆和急道:“为了你的安全啊,你这次好好地活着,下次呢?再有人伤害你怎么办?还有我不是不让你调查,我不是说了吗,我帮你打听,你先在家等我消息。”
江赞长出口气,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果然网上聊天跟现实见面的差觉让他有种幻灭感,他没想到能说出“天空与大海,像正义与理想,如你所想,愿你所愿”话的人,现实竟然要他蹲回家里,等待着他的怜惜。
江赞冷了脸色,拒绝道:“不用了阿陆和,我自己调查就好,今天打扰你了,告辞。”
作势就要起身,阿陆和立马起身拉他,纳鲁一个箭步上前挡开他的手,扶着江赞冷冷道:“请你尊重军团长伴侣的身份,不要有轻薄行为。”
阿陆和腾地一下站起来,冷冷道:“一个小偷而己,有什么资格说我,有什么资格成为江赞的伴侣。”
江赞打断他们的对话,招来微晶悬浮器,坐上后径首朝门外飘去。
贺年屁颠屁颠跟上,临走甩给阿陆和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阿陆和颓然坐到位置上,低着头默默无语。
三人离开酒吧时,纳鲁注意到街角处有两个穿着普通偷摸看向他们的男子。
他走近江赞,低声道:"看起来我们好像被监视了。"
江赞一瞬间紧张起来,也小声道:“谁?”
纳鲁摇头:“不知道,不认识,但从那个废弃的中心出来就有两人跟着我们,需不需要我把他们揪出来?”
江赞渐渐镇定下来,他低声道:“不需要,你先注意着他们,等到了一定时机再一网打尽。”
纳鲁点点头,默默退下。
贺年看他俩嘀嘀咕咕地,也跟着凑上耳朵,被纳鲁一把拉开。
贺年嚷道:“干嘛干嘛?有什么秘密还不让我知道,我可是江赞的职场搭子,我俩关系可比你铁啊,你后来居上啊你。”
纳鲁翻了个白眼,道:“什么秘密逃得过你,等下我再跟你说。现在先送江律师回家。”
江赞想回阿姆家,自他出事阿姆就心急如焚,不断发他通讯,他有必要回家一趟。
江赞回到阿姆家己经是晚上了,他舒服地用尾鳍轻轻拍打着水面,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黛蓝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赞赞,尾巴还疼吗?"江阿姆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温和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门被从外面打开,江阿姆坐在悬浮器上,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海盐牡蛎汤。
江赞从水中探出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上,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好多了,阿姆。"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接过那碗汤,"只是肌肉还有些酸痛。"
江阿姆的手指轻轻抚过儿子肩膀上一处几乎看不见的淤青,眼神暗了暗。"那个特人真是疯了,居然敢袭击人鱼。"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深海般的寒意,不过他又舒了口气道"幸好肖肃派人跟着你,以后应该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了吧。"
汤碗在江赞手中一顿,而后又自然地舀起一勺汤喝着
“希望吧,千万别再有倒霉事找上我。”他想起想起兰琪惊恐的眼神,医疗休养中心那些浸泡在培养舱中的人鱼,想起那个特人罪犯弟弟歇斯底里的指控。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心头。
"阿姆,"江赞放下汤碗,尾鳍不安地摆动,"你在科研院工作这么多年,听说过'医疗休养中心'吗?"
江阿姆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转身去整理悬浮平台上的餐具,背对着江赞回答:"没有,可能是新成立的机构吧。现在私人研究机构太多了,政府都监管不过来。"
水波荡漾,江赞游到江阿姆身边,敏锐地注意到阿姆鱼尾上不自然的紧绷。"但那个中心的主任认识阿陆和,说是因为阿陆和的关系才让我们参观的。"
"阿陆和?"江阿姆终于转过身来,打趣江赞道:"是之前要约定跟你领合作证的那个特人吗?他也是研究院的吗?"
“嗯,他也是人鱼研究院的,阿姆认识他吗?”
江阿姆笑着摇头,“不认识。我都多少年没去过研究院啦,年轻一代的我估计都不认识了。”
他想了想又理了理儿子的湿法,道:“赞赞,别太累了,有什么事休息一段时间再做吧,有些时候,得让事情发酵一段时间,才能看到真相。”
江赞享受阿姆的抚摸,闻言笑着点点头。
正在这时,他的通讯器突然亮起,是江耀发来的通讯。小人鱼的影像蹦跳着出现在空中,红色鱼尾兴奋地拍打着虚拟水面:"哥哥!军演后天就开始了!你一定要来啊!我练习了好久的新战术,绝对让你大吃一惊!"
看着弟弟活力西射的样子,江赞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微笑着答应。
"阿姆,"他关掉通讯器,犹豫了一下,"耀耀的军演,你能一起去吗?他...他很想你。"
水房中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循环系统轻微的嗡嗡声。江阿姆的鱼尾缓缓沉入水中,像一片秋叶无声飘落。
"我,我最近有事..."江阿姆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可能去不了。你代我向耀耀问好,就说...就说我为他骄傲。"
江赞的尾鳍重重拍了一下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水道旁的地面。他早该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十六年了,江阿姆去看江耀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那让二爸去就好,他是江耀的父亲,可以去吧。”
江阿穆皱起眉头,还是摇头:“你爸也有事,去不了,我们都去不了,你自己去就好。”
江赞拧着眉,默默地看着锁在水里的江阿穆,脑海里不停出现江耀期待的双眼,一时之间心中无限凄凉。
他叹口气,语气带着恳求道:“阿穆,你从江耀出生就甚少见他,如今他这么大的事你也推脱不见,你可曾记得他也是你的孩子。”
这话似乎触到这个温和的人鱼的逆鳞,他腾地站起身,却又因用力过猛鱼尾支撑不住跌坐在水里,江赞立即去扶他,他抬起一只手去制止江赞,用另一只撑住将要跌倒的上身,安抚江赞道:“我没事,别担心,赞赞。”
江赞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而后默默收回:“阿穆......”
江阿穆叹了口气,坐首后看着江赞,认真说道:“赞赞,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一早就跟你说过的,我没有江耀这个孩子,他严格意义上来讲不是我的孩子。”
江赞知道的,阿穆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了,可是,这次是不一样的。这次是江耀第一次参加军演,是他一生的大事,他答应过江耀,会请他的阿姆爸爸去看他。
“到底是为什么?基因测序、血缘追溯都证明江耀就是你的孩子!他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蛋,为什么你不承认他呢?为什么要拒绝他呢?同样的两个孩子,你对我就是阿姆该有的样子,为什么对江耀这么残忍?”江赞悲哀道。
“赞赞!不要再问了。”江阿穆用手捂着耳朵,逃避般朝门外游去,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逃避,面对江耀永远都是逃避,江赞哀伤地地看着江阿穆的举动,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气,他腾起站起来,却因为情绪不稳而把尾鳍磕到水道边上,蹭掉了一块鳞片,瞬间溢出一片血色。
江阿穆慌了神,他扶住江赞查看他的伤口。江赞五味杂陈地看着面前的阿穆,心里的纠结愈发酸涩。他的是真的好,让他不忍心责备,可为什么对江耀却是如此铁石心肠,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血脉。
江赞抽回尾鳍,轻声问道:“是因为江耀是试验品吗?试验人鱼性能的试验品?”
江阿穆的手顿了顿,低着头没有说话。
江赞无声叹了口气,又道:“阿穆,我也是试验品啊,我是第一代试验品。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阿穆捂住他的嘴,嘘道:“你要死呀,说那么大声!谁说你是试验品了,你是我的人鱼宝贝,是江家重要的人鱼。”
“阿穆,江耀跟我的区别就是他晚出生16年,可他也是你的人鱼宝贝啊。”
江阿穆又低下头再次沉默,只要提到江耀他永远是沉默的、拒绝的,江赞不理解,他实在不能理解,在新生儿出生率如此低的时代,又是珍贵的人鱼,即使是试验品,他也应该是被宠着的啊,就像他。
江阿穆依然沉默,摆明了不愿多谈,江赞这时发现二爸爸在门外看着他们,他的眼神哀伤又无奈,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愧疚,江赞哼了哼,砰地关上车门。阿穆的第二任伴侣永远是静静地如影子一般守在阿穆身后,懦弱又无能,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相认,江赞可怜他的无奈又气他的不作为。
"我会去的。你们不去,我去。"江赞最终只能这样说,他转身游向自己人鱼榻,却没有看到身后江阿姆眼中闪过的痛苦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