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静蜷缩在阁楼倾斜的穹顶下，三趾乌鸦正用暗红喙尖啄击气窗玻璃。她将美工刀插进蓝莓罐头封口胶，陈年果酱表面浮着一层青灰色菌膜，像停尸房冷冻柜里凝结的霜。

"第五十三天。"她对着霉斑自言自语，指甲缝里还嵌着上周剥落的油画颜料。母亲昨夜摔碎的外卖盒躺在画架旁，糖醋排骨的酱汁在亚麻布上洇出巨人观尸斑的轮廓。

调色刀刮下果酱内壁的菌丝时，窗外的银杏树突然抖落一阵金雨。发霉的蓝莓浆与赭石颜料混合成脓血般的暗红，笔触划过画布的瞬间，冰箱发出垂死般的嗡鸣——这是父亲猝死那年买的双开门冰箱，冷凝管里还卡着他没吃完的降压药锡纸板。

楼下防盗门摔响的刹那，李雅静把调色刀藏进发霉的吐司堆。母亲的高跟鞋声在木楼梯上凿出枪击般的脆响，她盯着颜料管上干涸的"永固玫红"字样，首到脚步声消失在巷口的麻将馆。

"叮——"

卡在画框缝隙的手机突然震动，超市发来的入职通知照亮了画中人物空洞的眼眶。李雅静用沾着松节油的衣袖擦拭屏幕，油彩在"理货员"三个字上晕开彩虹色光斑。阁楼角落的电子琴突然自发响起《致爱丽丝》，琴键间卡着的月饼渣簌簌掉落——那是去年中秋母亲砸琴时飞溅的莲蓉馅。

心理咨询室里，张哲用镊子夹起沙盘中的塑料银杏叶。少女手腕的住院条码在晨光中泛着冷青色，像一具刚打印好的尸体标签。

"小雨觉得这片叶子像什么？"他转动着弗洛伊德石膏像的底座，余光瞥见抽屉缝里露出的帕罗西汀药板。少女将第十七个人偶倒插进蓝砂时，他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

挂在门后的白大褂突然震动，宠物医院的体检报告在口袋亮起："奥利奥胆固醇偏高。"张哲的拇指无意识着石膏像耳后的裂痕——那是上周焦虑发作时摔出的伤口。

当少女用指甲刮擦沙盘边缘，他想起昨夜金毛犬啃咬沙发的声响。诊疗室的新风系统送来佛手柑香薰，却混进了记忆里地下室霉变的潮气。抽屉里的药板又少了一粒，锡纸撕裂声完美掩盖了智能手表的心率警报。

李雅静掀开琴盖时，一只蟋蟀从《拜厄钢琴基础教程》里蹦出。卡死的降B键下方粘着十二年前的考级证书，塑封膜里的少女笑容被霉菌蚀出星云状斑点。她咬开父亲遗留的降压药胶囊，将淡黄色药粉混入钴蓝颜料。

当《月光》第三乐章的急板撞破夜色，整栋老楼跟着琴声震颤。楼下传来保温杯砸向天花板的闷响，李雅静发狠般敲击着变调的琴键，首到发现母亲站在身后，手里攥着被撕成柳条状的《啃噬》草稿。

"王姨介绍的超市工作..."母亲的声音裹着麻将碰撞的脆响，"明天去把发霉的画室收拾干净。"撕碎的画纸雪花般落进琴箱，盖住了当年父亲亲手刻在琴板内侧的赠言：**我的小莫扎特**。

张哲锁上诊疗室时，发现沙盘底部粘着一片枫叶标本。当他用酒精棉片擦拭叶脉间的蓝莓色污渍，郊野公园方向传来悠长的犬吠——金毛犬的声纹曲线与智能手表的心率图谱，在夜色中悄然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