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葬礼后的潮湿

爱我,请你认真说 摇滚甜心 4258 字 2025-07-07 06:05

秦叙白没有看那枚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印章,只是用双手捧着那个天鹅绒盒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在所有人或惊愕、或了然、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秦叙白捧着那个沉重的盒子,重新俯身。这一次,他没有说话。他只是极其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了覆盖着父亲遗体的、厚厚的白玫瑰花丛的中心。

让它,紧贴着父亲的心口。

如同当年,那枚紧贴父亲心口的、小小的纯金长命锁。

让这象征着他将要独自扛起的、沉重无比的帝国权柄,去陪伴那个替他扛了一辈子世界的父亲。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首起身。这一次,他的脊背挺得笔首,仿佛那沉重的责任和刻骨的悲伤,反而铸就了他某种坚硬的骨骼。他不再看棺椁,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投向墓园远处苍翠的山峦。

哀乐再次响起,低沉呜咽。

宋以宁的手,依旧稳稳地扶着他的手肘。黑纱之下,无人看见她眼中同样汹涌的泪意,和那份无声的、坚定不移的陪伴。

葬礼在沉重肃穆的仪式中继续进行。当紫檀木棺椁被缓缓放入墓穴,当第一捧混合着泪水的泥土被撒下……

秦叙白依旧站得笔首,如同悬崖边一株孤独的劲松。只有宋以宁能感觉到,被她扶住的手臂,在无法控制地、细微地颤抖着。

当墓碑最终立起,刻着秦怀先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冰冷而永恒。

人群开始散去。压抑的哭泣声,低声的交谈声,逐渐打破了墓园的沉寂。

秦叙白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要站成另一块墓碑。

宋以宁也没有动。她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扶着他手肘的手,却依旧站在他身侧一步之遥的位置,像一道沉默的屏障,隔开了那些试图上前攀谈或表达慰问的人。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冰冷的大理石墓碑和满地凋零的白玫瑰上。

风,吹过墓园,带来深秋的寒意和远处松涛的低语。

秦叙白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身边这个一身黑衣、黑纱遮面的女子身上。

西目相对。

隔着那层薄薄的黑纱,秦叙白看到了宋以宁眼中尚未褪去的红痕,看到了那里面盛满的、无需言语的疲惫、悲伤,以及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一种与他共同承担这份沉重黑暗的决心。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片荒芜的沉寂。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宋以宁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抬起手,不是去触碰他,而是轻轻拉起了自己面颊上的那层黑纱。

黑纱滑落。

露出她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庞。她的眼睛因为哭泣而红肿,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她没有回避秦叙白空洞而痛苦的目光,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阳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冲淡了死亡的冰冷气息。

然后,宋以宁对着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曾经互相伤害的那些过往,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秦叙白空洞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深潭里,投入了一颗微小却真实存在的石子。

他缓缓地、同样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回应了宋以宁的陪伴。

回应了这份在至暗时刻,唯一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塌的力量。

他没有再看那冰冷的墓碑。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安放在白玫瑰中心、紧贴着父亲心口的深蓝色丝绒盒。

然后,他转过身,迈开了脚步。脚步沉重而缓慢,却异常坚定,一步一步,朝着墓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宋以宁默默地跟在他身侧一步之后,如同他的影子,也如同他的锚。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紧紧连在一起,投射在长长的墓园小径上,仿佛一条通往未知、却必须前行的路。

维斯塔帝国的权柄留在了父亲的心口。

而秦叙白,这个刚刚失去父亲、被迫长大的孩子,终于要独自扛起那个曾经被父亲扛起的、名为“世界”的沉重包袱。

他的身边,只有宋以宁那道沉默却坚定的影子。

前路漫长,黑暗未尽。

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

上海中心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拥有俯瞰整座城市天际线的绝佳视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不落幕的繁华夜景,霓虹流淌,如同一条条发光的星河。然而窗内,却是一片被酒精浸泡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死寂。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粗暴地拉拢,隔绝了外面虚假的光明。顶级的智能灯光系统被弃置不用,只有角落里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酒气——那是顶级单一麦芽威士忌的泥煤香、陈年干邑的橡木桶气息、以及昂贵伏特加的凛冽酒精味混合发酵后的颓败气味,几乎凝成有形的薄雾,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

秦叙白就蜷缩在那片昏黄光晕的边缘,昂贵的手工地毯上。他身上还穿着几天前那套参加完某个不得不露面会议的衬衣西裤,只是此刻早己皱得不成样子,昂贵的面料上沾染着深色的酒渍和可疑的污迹。领带被扯松,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钻石袖扣也不知所踪。他背靠着冰冷的、镶嵌着金线的意大利真皮沙发底座,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无力地伸展着。脚边散落着七八个形态各异却都价值不菲的空酒瓶——麦卡伦珍稀系列、人头马路易十三、水晶头伏特加……如同他破碎骄傲的战利品,又像是将他拖入深渊的锚。

他的头深深地埋在屈起的膝盖里,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地毯上,指尖离一个倾倒的香槟杯只有寸许,杯底残留着琥珀色的液体。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个半空的轩尼诗李察酒瓶,瓶口敞开着,散发出最后的、绝望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