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陈铮继续说道:“他入境后行踪非常谨慎,刻意规避监控。但通过酒店住宿登记和信用卡交叉比对,确认他短暂停留后,购买了昨天深夜飞往……巴黎戴高乐机场的机票。经济舱。”
巴黎!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刺穿了宋哲伟周身的冰层!他猛地抬起了头!
车内后排昏暗的光线下,宋哲伟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那里面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一丝被愚弄般的愤怒,以及一种如同绝境中看到唯一生路的、近乎疯狂的锐利!所有的颓丧和疲惫在这一瞬间被强行驱散,那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算无遗策的宋哲伟似乎又回来了,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更深的、被冰封的寒意!
“巴黎?” 宋哲伟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被砂砾摩擦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去巴黎干什么?去找她们?” 一股混合着被侵犯领地的暴怒和一种更深沉恐惧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难道秦叙白知道了荣琦带宁宁去普罗旺斯?他想追过去?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搅扰她们刚刚开始的平静?
“不……不像。” 陈铮立刻摇头,语气非常肯定,“他的行程非常仓促,抵达巴黎后没有停留,立刻转机了。目的地……暂时不明。我们的人正在全力排查巴黎转机的所有航班信息,但需要时间。他……似乎只是在借道巴黎,最终目的地很可能是欧洲其他某个小国或城市。而且……” 陈铮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根据新加坡线人提供的碎片信息,他入住的是最廉价的胶囊旅馆,身体状况……似乎很差,有目击者提到他剧烈咳嗽,形销骨立。他离开新加坡时,状态……非常不好。”
形销骨立?剧烈咳嗽?状态非常不好?
宋哲伟眼中的暴怒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沉淀,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的审视和算计。
他像一头从泥沼中挣扎爬起、舔舐着伤口的雄狮,瞬间收起了所有的外露情绪。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那骇人的精光并未熄灭,反而变得更加幽深、锐利,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平板电脑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红点。
巴黎转机……最终目的地不明……
形销骨立……状态极差……
秦叙白在躲。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只想找一个最偏僻、最不为人知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或者……安静地腐烂。
秦叙白不敢去找宁宁。他害怕面对,害怕连累,害怕自己这副残躯和失败的烙印会再次灼伤她。
他甚至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计划,如同最精密的齿轮,瞬间在宋哲伟被绝望和愤怒淬炼过的大脑中咬合、转动起来!每一个环节都闪烁着冷酷而精准的光芒!
既然你要躲。
既然你不敢见她。
既然命运把你推到了欧洲,推到了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
那不如,就由我来帮你一把。
帮你……“偶遇”一下。
宋哲伟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道被锋利的刀刻出的、残酷的裂痕。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针,精准地刺向副驾驶座上的陈铮,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如同落下的棋子:
“第一,动用我们在戴高乐机场的所有资源,查!我要知道他昨晚转乘的最终目的地航班号、座位号、落地时间!不惜一切代价!立刻!”
“第二,” 宋哲伟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在他抵达那个‘最终目的地’之前,给我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航班延误?签证问题?行李错运?或者……一场恰到好处的、需要‘紧急医疗检查’的小麻烦?让他不得不……在巴黎多‘逗留’几天。”
陈铮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跟随宋哲伟多年的心腹,他瞬间明白了老板的意图!这是要……强行截停秦叙白!把他困在巴黎!
“宋董……这……是否……” 陈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惊悸。这手段,近乎下作了。
“第三!” 宋哲伟完全无视了陈铮的迟疑,声音更加冰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狠厉,“立刻联系我们在普罗旺斯的人。把秦叙白此刻被困在巴黎、身体状况极差、行踪狼狈的消息,‘无意中’、‘不经意’地,透露给荣琦!尤其是……要确保这个消息,最终能传到宁宁的耳朵里!懂吗?!”
最后两个字,如同重锤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陈铮浑身一凛!他彻底明白了!老板这是要下一盘狠棋!用秦叙白的狼狈和困境作为诱饵,去钓宋以宁这条己经沉入深海的鱼!哪怕这诱饵本身可能己经腐烂!哪怕这可能会再次撕裂小姐刚刚结痂的伤口!老板也在所不惜!
一股寒意瞬间从陈铮脚底窜上脊背。他看着后视镜里宋哲伟那双冰冷、锐利、翻涌着疯狂算计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名为“拯救”的火焰的眼睛,心底第一次对这个他敬畏了半生的男人,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是……宋董!我……马上去办!” 陈铮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立刻应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迅速拿起加密电话,开始传达一条条冰冷而精准的指令。
宋哲伟不再看陈铮。他重新靠回冰冷的真皮座椅里,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城市光影。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环线上,车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陈铮压低声音、快速下达指令的细碎声响。
宋哲伟闭上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指腹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着冰凉的腕表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