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从秦叙白紧咬的牙关间挤出!他猛地想坐起来,身体却如同被万斤巨石压住,剧烈的动作牵扯到胸腔的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巨大的痛苦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像一条离水的鱼,在病床上徒劳地喘息、挣扎!他死死地瞪着惨白的天花板,布满血丝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于她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羞耻于自己的无能和拖累!愤怒于命运的残酷玩弄!绝望于那如同天堑般的、无法逾越的深渊!
九亿八千万!
杯水车薪!
为了这杯水车薪,她押上了自己的一切!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而他呢?
他给了她什么?
无尽的麻烦?绝望的等待?冰冷的推开?还有昨夜那施舍般的、带着诀别意味的“最后一次”?!
巨大的愧疚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承受的负重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几乎要将他勒断!
他不能!
不能再拖着她一起坠入这无底的深渊了!
维斯塔是他的责任,是他的宿命,是他父亲用命换来的枷锁!不该……也不配让她用整个未来去填!
一个念头,带着决绝的冰冷和一种近乎自毁的清醒,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离开!
必须离开!
在宋以宁回来之前!在她再次用那不顾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之前!
像他昨夜承诺的那样,最后一次之后,彻底消失!
用最决绝、最无声的方式,斩断这最后一点可能将她拖入泥潭的牵连!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最顽强的藤蔓,瞬间在他心中扎根、疯长!
秦叙白强行压下胸腔翻涌的气血和剧痛。他不再徒劳地挣扎起身,而是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开始挪动自己沉重无力的身体。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带来一阵阵眩晕和冷汗。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
他避开了那些连接着仪器的管线。他像一具被意志强行驱动的提线木偶,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病床上挪了下来!
双脚接触到冰冷光滑的地面时,巨大的虚脱感几乎让他再次瘫倒!他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床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他喘息着,豆大的汗珠沿着他苍白冰冷的脸颊滑落。
他看了一眼依旧在沉睡、毫无察觉的林锐。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歉意,有决绝,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然后,他不再犹豫。
秦叙白极其缓慢地、摇摇晃晃地,走向病房角落的衣帽间。动作笨拙而艰难地脱下身上那件沾着药水和淡淡血污的病号服,换上了林锐为他准备在柜子里的、一套最普通的深色休闲服。柔软的棉质面料包裹住他依旧疼痛虚弱的身体,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冰冷。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手机、钱包、象征着身份的腕表……所有与秦叙白、与维斯塔总裁有关的东西,都被他留在了病房的床头柜上。像丢弃一件不再需要、也无力背负的沉重盔甲。
做完这一切,他扶着墙壁,如同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脚步虚浮踉跄地走向病房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都耗尽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手颤抖着,握住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
他停顿了一瞬。
没有回头。
没有再看一眼那个沉睡的林锐。
没有再看一眼这个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却又将他推入更深绝望的病房。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无声地,拉开了那扇厚重的病房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有些刺眼。
他像一抹融入阳光的、沉默的阴影,悄无声息地侧身闪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被轻轻地、无声地合拢。
“咔哒。”
一声轻响。
隔绝了两个世界。
也隔绝了他与宋以宁之间,最后一点可能的牵连。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身影在空旷无人的VIP病房走廊里,显得异常单薄、佝偻而孤独。像一个被世界彻底放逐的幽灵,拖着沉重的躯壳和一颗破碎冰冷的心,朝着电梯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决绝地,挪去。
每一步,都在远离。
每一步,都在走向彻底的、无声的放逐。
几小时后。
圣玛丽安VIP病房走廊里,响起了急促而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声。
宋以宁几乎是跑着过来的。她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憔悴和强行压抑的焦虑,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刚由助理紧急送来的、关于维斯塔债券展期可能性的初步评估报告——这是她在绝望的深海里,挣扎着捞起的、最后一根或许能暂时救命的稻草。尽管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她还是想来告诉他,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她冲到那扇熟悉的病房门前,甚至没有敲门,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首接用力推开了门!
“叙白!我……”
呼唤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以宁脸上的那一丝强行挤出的、带着微弱希冀的表情,在看清病房内景象的瞬间,彻底僵住!随即如同摔碎的瓷器般,片片剥落!
病房内,空无一人。
惨白的灯光冰冷地统治着一切。
病床上,深灰色的丝绒被褥被掀开,凌乱地堆在一边,露出底下冰冷的白色床单。床单中央,没有人躺过的痕迹,只有几道因为挣扎起身而留下的、深深的褶皱。
输液架歪斜地立在床边,上面空空如也,只有几滴残留的药液在滴壶底部凝结。连接仪器的管线被随意地拔下、丢弃在一旁,如同被遗弃的蛇蜕。
心电监护仪的屏幕漆黑一片,冰冷的线条早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