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殡葬店的血玉瞳孔

阴纹诡咒 袁老头 4532 字 2025-06-26 17:59

南城旧街的尽头,像被时光啃噬过的残页,蜷缩着一家百年殡葬店——「季氏寿衣铺」。深褐色的木门板浸着潮气,门楣上「寿与天齐」的匾额蒙着灰,金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狰狞的木纹,像极了寿材里铺陈的香樟木。季长安接手这家店刚满三个月,祖父季老爷子走得突然,只留给他一屋子绣着惨白莲花的寿衣、糊着金箔的纸扎马车,和满柜说不清道不明的旧物。

这日傍晚,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劈啪声里混着远处钟楼模糊的报时。季长安坐在柜台后,对着一本泛黄的账本发呆。账本上的字迹是祖父的,墨迹浓淡不均,有些页码间还夹着干枯的槐树叶,像是随手摘下做的书签。店里没生意,只有墙角那座民国时期的座钟,在「滴答」声里把黄昏拉得冗长,每一声都像敲在积了灰的心脏上。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敲得极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像是用指关节叩击棺木。季长安猛地抬头,透过门上蒙尘的玻璃,看见门外站着个穿黑雨衣的人。雨衣兜帽压得极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巴,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深色的圆点。

「季老板?」门外的声音沙哑,像老旧的风箱拉动,「来取老爷子订的『往生枕』。」

季长安心头微凛。祖父生前常有深夜访客,取些形制古怪的纸扎品,比如绣着七窍流血面孔的布偶,或是底座刻着阴文的陶盆。他压下疑虑,起身开门。雨幕瞬间涌进半尺,带着泥土和朽木的腥气,黑衣人的身影隐在阴影里,周身散发着一股非人的寒意。

「稍等。」季长安转身进了里屋。

里屋堆满了贴着「内详」标签的旧木箱,蛛网在椽角结成暗灰色的幕布。他在一口刻着「壬卯年造」的樟木箱里翻找,指尖触到一块冰凉滑腻的布料——正是那只往生枕。黑绸面,绣着惨白的并蒂莲,莲花蕊用银线勾勒,却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触手处隐隐有微弱的脉动,像是什么活物的心脏。

就在他拿起往生枕的瞬间,箱底一块硬物硌了下手。那是一枚玉佩,约莫拇指大小,色泽暗红如凝固的血,形状像一片残缺的枫叶,边缘却并非平滑,而是布满细密的齿轮状纹路。玉佩中央嵌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线尾系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铃身刻着模糊的篆字,细看竟是「魂」「归」二字的变体。

这玉佩……祖父从未提过。

「找到了吗?」门外的黑衣人催促,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找到了。」季长安将往生枕递出去,目光却无法从那枚血玉上移开。奇怪的是,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玉佩时,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指腹蔓延,仿佛这枚石头里藏着一颗沉睡的心脏。

黑衣人接过往生枕,放下一叠用油纸包好的钱,转身就走,自始至终没看季长安一眼,甚至没踏入店门半步。雨幕吞没了他的身影,门被重新关上,世界恢复了死寂,只有座钟不知疲倦地「滴答」着。

季长安捏着那枚血玉,鬼使神差地将它凑到眼前。就在这时,店里的白炽灯突然发出「滋啦」一声怪响,灯光猛地暗下去,又骤然亮起,在这明灭之间,他清晰地看见——

血玉内部的暗红色纹路突然流转起来,像无数条细小的血管在石头里搏动,一道极细的红光从玉佩中央射出,精准地刺入他的右眼瞳孔!

「呃!」季长安闷哼一声,只觉眼球像是被烧红的铁丝刺穿,剧痛顺着神经蔓延至大脑。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原本空无一人的店铺里,此刻竟「站」着三个「人」。

靠窗的太师椅上,一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女人正对着一面不存在的镜子梳头,她的动作缓慢而僵硬,乌黑的长发垂落,镜中却空无一物。她梳发的手指关节扭曲,指甲泛着青紫,每一次梳理都带下几缕半透明的发丝。

柜台旁,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背对着他,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是在压抑痛哭。季长安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那男人的哭声越来越低,最终变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他缓缓转过身——那里没有脸,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阴影,阴影深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青石板上,却没有任何痕迹。

最让季长安魂飞魄散的,是店门口的位置。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孩趴在地上,双手抠着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刮擦声。小孩穿着一件破烂的肚兜,上面绣着的虎头早己模糊成血红色。他似乎察觉到视线,慢慢抬起头——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平滑的皮肉上只有两个漆黑的孔洞,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眼睛,而本该是嘴巴的地方,裂开一道歪斜的缝隙,正对着季长安「笑」。

「啊——!」

季长安惊骇欲绝,猛地将血玉扔在地上。

红光瞬间消失,店内的灯光恢复正常。那三个「人」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混合了腐木与熏香的诡异气味。季长安瘫坐在地,后背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破肋骨,他盯着地上那枚静静躺着的血玉,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祖父留给他的这家殡葬店,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颤抖着捡起血玉,触手依旧温热,甚至能感觉到那微弱的脉动。祖父临终前那句没头没尾的叮嘱在耳边响起:「长安,店里的东西……尤其是里屋的,别乱碰。要是遇到不干净的……就看看柜角的『往生灯』。」

季长安猛地看向柜台角落。那里果然有一盏蒙尘的油灯,灯座是黑铁铸成的骷髅头形状,灯芯是暗红色的,像凝固的血。他突然明白,祖父留给自己的,或许从来不是这家濒临倒闭的殡葬店,而是一个早己注定的、通往阴阳两界的诡异入口。

窗外的暴雨依旧肆虐,座钟的「滴答」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是在倒计时。季长安握紧手中的血玉,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从触碰到这枚血玉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己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鬼影幢幢的世界。而这家传了三代的殡葬店,将是他无法逃离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