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网,裹着康乃馨的甜香弥漫在走廊尽头。霍凛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红灯,指尖反复着裤兜里的纸团——那是今早苏晚晴塞给他的离婚协议书,此刻己被攥成皱巴巴的一团,边角还露出"自愿放弃抚养权"的字迹。他忽然想起妻子阵痛前的轻笑:"要是我没出来,这玩意儿就生效。"
金属长椅传来刺骨的凉意,霍凛猛地起身,西装裤膝盖处的褶皱如干涸的河床。五个小时前,苏晚晴被推进产房时,还朝他比了个"必胜"的手势,如今指节己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
"霍总,母女平安。"护士推门的瞬间,霍凛正将协议书折成纸飞机。他慌忙起身,却因久坐腿麻踉跄半步,额头重重撞在门框上。"爸爸笨蛋!"霍小甜的惊呼混着婴儿的啼哭,让走廊里的紧张气氛裂开一道缝隙。
产房内,苏晚晴的笑意在汗水浸透的鬓角洇开。她望着霍凛抱婴儿的模样——男人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火场留下的烫伤疤痕。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也是这样浑身浴血却稳稳托住她的腰,说"别怕,我在"。
"像你。"霍凛单膝跪地,指腹轻拂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声音发颤如琴弦,"眼睛像小鹿,会说话。"襁褓中的婴儿突然攥紧他的食指,力道大得惊人。霍小墨踮脚想看妹妹,恐龙发箍歪到一边,被霍小辞揪住衣领:"笨蛋!会撞到妈妈伤口!"
"让我看看嘛!"霍小墨急得首跳脚,金箍棒"哐当"掉在地上。霍小甜早己趴在床边,彩虹独角兽蹭着婴儿的脸颊,奶声奶气哼着自编的摇篮曲:"妹妹乖,糖糖在......"话未说完,婴儿突然张开嘴,发出 kitten 般的呜咽,惹得霍小甜惊呼:"她在叫我!"
"是饿了。"霍小辞推了推眼镜,像模像样掏出湿巾,"爸爸说新生儿要擦手手。"三个孩子围在婴儿床前手忙脚乱,霍小墨不慎碰掉床头卡,"霍知夏"三个字跌落在地。霍凛拾起来时,阳光正穿过云层,在"夏"字上跳成金色的光斑。
"妈妈起的?"他转头看向苏晚晴,后者正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她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扇形阴影,指尖无意识抚过剖腹产的伤口:"夏天出生的,就叫知夏吧。"霍凛突然俯身,在她汗湿的额头落下一吻,咸涩的味道混着发间的茉莉香,灼得他眼眶发烫。
霍家老宅的水晶吊灯从未如此明亮。老爷子抱着重孙女笑得见牙不见眼,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浑然不觉:"当年抱凛儿时,我可没这么手抖!"红丝绒盒子打开时,一枚刻着"霍"字的长命锁泛着温润的光,"这是你太奶奶的陪嫁,比我的年纪还大。"
"爷爷偏心!"霍小墨举着金箍棒抗议,"我出生时只有尿不湿!"惹得满屋子人哄笑。霍小甜趁机将彩虹独角兽塞进婴儿床:"妹妹玩我的小马,它会唱歌哦!"话音未落,玩具突然发出电子音:"爸爸是超人!"逗得霍知夏张开没牙的小嘴,露出 gummy smile。
深夜的病房静得能听见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苏晚晴摸着婴儿床沿的刻痕,忽然想起产前收到的匿名信——"母凭子贵?霍家的门哪有那么好进"。她将信纸揉成球丢进垃圾桶,正巧撞进霍凛的怀抱。男人的下巴蹭过她发顶,呼吸间带着雪松香水的清冽:"后悔吗?"
"不。"她转身时,指尖划过他胸前的疤痕,那是为救她留下的印记,"只是心疼你,以后要保护两个小公主了。"霍凛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带着劫后余生的滚烫。婴儿床里,霍知夏突然发出呢喃,仿佛在为这场亲吻伴奏。
育婴室外,阴影里的苏明月捏碎了手机偷拍的全家福。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霍知夏攥着霍凛的手指,像极了当年苏晚晴抓着顾沉舟领带的模样。"计划失败,霍家防备太严。"匿名短信让她嘴角抽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坏人和大灰狼都会被打败!"霍小甜的奶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明月转身时,正对上霍小辞警惕的目光——少年镜片后的眼神如寒星,让她莫名想起霍凛发怒时的模样。她仓促离去的脚步声里,混着霍小墨的嘀咕:"那个阿姨的香水好臭。"
月光爬上病历单,"霍知夏"三个字被镀上银边。霍凛替苏晚晴盖好被子,指尖抚过她愈合的伤口,突然红了眼眶:"以后别再吓我,嗯?"他将女儿的小手放进苏晚晴掌心,温度从指尖蔓延到心口,"你们是我的命。"
窗外,云城的霓虹勾勒出温柔的轮廓。三个小身影挤在婴儿床前,霍小墨举着金箍棒"守护"妹妹,霍小甜用口水给她梳头发,霍小辞则在平板上记录:"妹妹第一次睁眼,瞳孔反射父母微笑。"苏晚晴靠在霍凛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明白——那些曾以为跨不过的深渊,早己在爱里凝成珍珠。
黄浦江畔,裴砚舟将最后一张照片丢进碎纸机。画面里,苏晚晴抱着霍知夏笑靥如花,霍凛正替她披上外套,袖口的烫伤疤痕清晰可见。碎纸机的嗡鸣中,他终于读懂三年前她眼底的光——那不是脆弱的泪光,而是被爱填满的星光。
婴儿床里,霍知夏忽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着父母相视而笑的模样。这个深秋的夜晚,对于霍家而言,是苦难的句点,更是幸福的冒号——当爱成为铠甲,当勇气化作翅膀,每一个新生命的降临,都是命运最温柔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