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暗卫密报

三更梆子声透过雕花窗棂时,绣房内的银丝炭己燃成暗红。苏锦绣临窗而坐,素白襦裙的袖口被烛火映得通明,手中捏着的玄色密信正散着淡淡的火漆味。暗卫"影一"单膝跪在青砖上,夜行衣上的雪沫尚未化尽,肩头一道剑伤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冰晶。

"回禀姑娘,"影一的声音压得极低,"此信截于城西乱葬岗的破庙,送信人是戴着狐裘面具的胡商,属下在他靴底发现了狄国狼头烙印。"

烛芯突然爆出火星,照亮密信上弯弯曲曲的西域文字。苏锦绣指尖划过那些陌生的字符,瞳孔骤然收缩——信中用朱砂绘着漠北防线的布防图,标注着萧景琰玄甲军的隐秘粮道,末尾那句"事成之后,燕云十六州割地为谢"的回鹘文,刺得她眼底发疼。

"姑娘,"春桃举着羊角宫灯凑近,灯影在密信上晃动,"这是萧世子留下的暗卫营令牌,影一他们奉世子之命,己在京城布防三月了。"

令牌是玄铁所铸,正面刻着展翅的玄鹰,背面"暗卫"二字用冰蚕丝嵌成,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苏锦绣将令牌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定。她想起三日前萧景琰带伤归来时,曾在她耳边低语:"京城暗流汹涌,我留了影卫助你。"

"果然是他们。"她展开另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笺,明黄的宣纸上盖着太子东宫的朱红印鉴,笺尾"赵衡"二字写得飞扬跋扈,旁边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正是苏玉柔的笔迹:"毒囊事败,可借御史台发难,另备'牵机粉'藏于苏锦绣妆奁,届时人赃并获......"

信笺边缘还沾着半片干枯的罂粟花瓣,与苏玉柔常用的熏香如出一辙。春桃看得脸色煞白,手中的宫灯险些掉落:"小姐,这......这是太子爷要栽赃您下毒!"

苏锦绣将两封密信收入紫檀木匣,匣底铺着的锦缎上还放着半枚狼头印鉴——那是从苏玉柔袖中搜出的狄国信物。她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漠北黑风口的位置,那里用红笔圈着,旁边注着"三月初七伏击"的字样,正是苏玉柔密信中与狄国约定的日期。

"去请沈明姝明日巳时来相府,"她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积雪,"就说我得了幅前朝《璇玑图》,想请她一同品鉴。"

春桃愣住了:"沈明姝?她不是太子那边的人吗?"

"正因为是太子的人,才更要来。"苏锦绣转过身,烛火在她眼中映出锐利的光,"你可知昨日验毒时,王夫人为何突然哑口无言?我让人查过,她的陪房掌柜,上月刚从太子府领了一千两赏银。"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暖阁内,鎏金熏笼燃着昂贵的龙涎香,却驱不散赵衡脸上的阴霾。他将影卫送来的密报撕得粉碎,碎纸如蝶般落在狐裘地毯上:"废物!连个女人都摆不平!"

李德全躬身站在一旁,手中捧着的鎏金托盘上放着一碗参汤:"殿下息怒,苏锦绣不过是侥幸罢了。御史台那边己经安排妥当,明日早朝,定会让她万劫不复。"

赵衡抓起参汤一饮而尽,滚烫的汤汁烫得他舌尖发麻,却压不住心中的烦躁。他想起苏锦绣滴血验毒时的冷静,想起英国公夫人那锐利的眼神,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过没关系,"他突然冷笑,指节敲打着紫檀木桌,"明日早朝,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应对满朝文武的弹劾。李德全,去取我的蟒袍,明日我要亲自坐镇!"

李德全连忙应声退下,却在转身时瞥见太子袖中掉出的半片信笺——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扭的"苏"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必要时,可借'巫蛊'之事除之。"

第二日清晨,金銮殿的铜鹤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却掩不住殿内的肃杀之气。当值的御史中丞捧着一叠奏折出列,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陛下!臣等弹劾苏相之女苏锦绣,勾结清匪,意图毒害边疆将士,罪证确凿,请陛下明察!"

话音未落,三十六位御史同时出列,乌纱帽在晨光中连成一片黑云。太子赵衡站在亲王班次之首,蟒袍上的西爪金龙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他上前半步,声音洪亮:"父皇,御史们所言极是。苏锦绣身为相府千金,却行此卑劣之事,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沉得像殿外的乌云。他看着阶下黑压压的人群,又看看身旁空着的丞相之位——苏相昨夜突然中风,此刻正昏迷不醒。一切都像安排好的剧本,只等他落下那道杀令。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椅,"苏锦绣尚未到场,你们便如此咄咄逼人,成何体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苏相之女苏锦绣,携沈明姝沈小姐,求见陛下——"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苏锦绣身着月白朝服,外罩赤罗霞帔,一步步踏入殿内。她身后的沈明姝穿着水绿色襦裙,脸色苍白如纸,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随着颤抖的步伐不停晃动。

"苏锦绣,你还有何话可说?"太子厉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锦绣并未理会他,而是径首走到丹陛前,将手中的紫檀木匣高举过顶:"陛下,臣女今日来,只为呈交一份证据。"

李德全接过木匣,呈给皇帝。当匣盖打开的瞬间,满朝文武屏息凝神——里面整齐码放着三封密信,最上面的一封正是西域文字的狄国密函,旁边放着的狼头印鉴在阳光下闪着幽光。

皇帝拿起密信,手指因震惊而微微颤抖。当看到"割燕云十六州为谢"的字样时,他猛地将信拍在龙案上,龙须剧烈抖动:"赵衡!这是何意?"

太子脸色煞白,连连后退:"父皇明鉴!这定是苏锦绣伪造的!"

"伪造?"苏锦绣冷笑一声,示意沈明姝出列,"沈小姐,你来说说,这封信上的印泥,是否与太子爷书房的'东宫之印'一模一样?"

沈明姝浑身发抖,看向太子的目光充满恐惧。她想起昨日在相府,苏锦绣拿出的那封她母亲与太子密会的记录,想起苏锦绣那句"你是想与太子同归于尽,还是想保全沈家满门"的话语,终于咬牙开口:"回...回陛下,这印泥...确实是太子爷专用的龙血朱砂......"

"你!"太子指着沈明姝,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锦绣上前一步,目光如剑扫过满朝文武:"各位大人请看,这是太子与狄国私通的铁证,这是苏玉柔勾结敌国的密信,还有——"她从匣底取出一个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红色粉末,"这是从太子东宫偏殿搜出的'牵机粉',与苏玉柔想栽赃给我的毒药,分毫不差!"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香炉里的青烟仍在上升。皇帝看着龙案上的证据,又看看面如死灰的太子,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好!好一个我的好儿子!为了皇位,竟不惜勾结敌国,谋害忠良!"

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蟒袍拖在金砖上,显得无比狼狈:"父皇饶命!儿臣是被苏玉柔蛊惑的!儿臣......"

"住口!"皇帝猛地起身,龙袍扫过案上的奏折,"来人!将太子赵衡软禁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传旨,苏玉柔通敌叛国,即刻处斩!苏锦绣......"

他看向阶下的苏锦绣,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你心系家国,智破奸计,朕...错怪你了。"

苏锦绣跪地叩首,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朝堂的风波远未平息,漠北的战火仍在燃烧。当她抬起头时,目光穿过金銮殿的重重梁柱,望向漠北的方向——那里,她的英雄还在浴血奋战,而她,必须守住这万里河山,等他归来。

殿外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苏锦绣的霞帔上,映出一片耀眼的金光。而在东宫的深处,太子赵衡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鸽子,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