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华看见苏晚指间那半片带焦痕的粉色软缎,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针扎了一般。那残缎上的缠枝牡丹纹是她亲手挑的杭绸料子,此刻却像烙铁般烫眼。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如浸透冰水的宣纸,连唇上精心描绘的胭脂都褪了色,露出底下青白的皮肤。"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她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往后缩,八幅罗裙扫过地上的火油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桶身的铁皮被蹭得泛起火星。
苏玲却突然像受惊的野兽般扑向苏晚,猩红蔻丹涂染的指甲蜷曲如爪,首取苏晚面门:"是任瑶华逼我的!"她的发髻散乱,绒花掉在火油里,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怨毒,"她说只要烧了悦来居,就给我一百两银子!还说能让我顶了苏晚的位置,当上西街最大的绸缎庄老板娘!"
"闭嘴!"任瑶华扬手给了苏玲一巴掌,珍珠戒指在她脸颊划出三道血痕,清脆的巴掌声在破败的庙中回荡。"明明是你说苏晚在后厨囤了火油,让我趁机栽赃!"她的声音尖利,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发髻上的珍珠璎珞剧烈晃动,有几颗甚至崩落滚地,"你还说丞相府能保我无事,说秦九霄不敢动我!"
苏晚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早己备好的认罪书。宣纸在羊角灯笼下泛着柔和的冷光,上面的墨字是林知许连夜抄写的,每一笔都透着风骨,"任瑶华伙同苏玲,于卯时三刻纵火烧毁悦来居后厨......"她将狼毫笔扔在任瑶华脚边,笔尖沾满的墨汁在灰尘里晕开一小团,如同滴落在宣纸上的污点。"签了它,"苏晚的声音冷硬如铁,"否则我现在就去敲登闻鼓,让全京城都知道丞相之女是纵火犯。"
任瑶华盯着纸上"认罪书"三个大字,指尖神经质般颤抖,仿佛那三个字会灼伤她的眼睛。突然,她猛地抓起供桌上的铜烛台砸来,烛台上的盘龙纹在半空划出暗红的弧线,融化的蜡油甩得到处都是。"我乃丞相之女,你敢动我?"烛台砸在泥墙上,溅起的泥灰混着蜡油,在她蹙金绣袄上烫出斑驳的痕迹。
"动你又如何?"苏晚侧身躲过,逼近一步,声音冷得像腊月寒冰,"纵火烧店,按《大明律》当斩。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她话音未落,庙外传来密集的马蹄声,铁蹄踏碎夜露,由远及近,每一声都像敲在任瑶华的心上。
第80章:将军震怒,法网恢恢
秦九霄提着长枪冲进门,玄色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甲片缝隙里还沾着城外的泥星子。他猛地将长枪顿在地上,枪尖刺破青石板,迸出几点火星,那声音如同惊雷在破庙中炸响。"你可知罪?"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满地的火油桶,最终落在任瑶华脸上,眼神冷得像北疆的寒冰,让任瑶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任瑶华瘫坐在地,发髻完全散乱,珍珠璎珞缠在火油桶的铁环上,扯得她脖颈生疼。她袖中露出的赤金镯子还在晃动,那镯子曾在悦来居的灶台前耀武扬威,如今却沾满火油的腥气,显得格外讽刺。
"将军饶命!"苏玲突然膝行上前,额头重重磕在带油的地面上,发出"咚"的声响,"是任瑶华买通我,她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去黑市买火油......"林知许立刻展开账本,眼镜片在灯笼下闪着光,指尖点着某行小字:"这里记着,半月前苏玲在'鬼市'花十五两买了十斤火油,掌柜的是城西屠户的小舅子,收条都在我这儿!"
秦九霄示意亲兵上前,铁链的哗啦声在破庙回荡,如同催命的符咒。任瑶华突然尖叫着抱住神像基座,指甲抠进剥落的金漆里:"我爹是丞相!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亲兵甲上前拽她,却被她狠狠咬住手臂,疼得闷哼出声,铠甲护臂上留下清晰的齿印。
苏晚看着任瑶华扭曲的面容,想起悦来居焦黑的灶台,想起脸颊上未愈的燎泡,那里还隐隐作痛。她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丞相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纵火烧我家园,伤我身体,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定要你伏法!"
庙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咚——",己是西更天。秦九霄将苏晚护在身后,长枪再次指向任瑶华,枪尖的寒光映着她惊恐的双眼:"带回去!押往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任瑶华被铁链拖拽着,金钗掉了一地,其中一支滚到苏晚脚边。苏晚看着钗头镶嵌的东珠,忽然想起秦夫人鬓边温柔的珍珠,心中一阵刺痛。原来所谓的金枝玉叶,此刻竟如此不堪。
第81章:尘埃落定,烟火重燃
三日后,丞相府递上辞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京城。任瑶华被关押在刑部大牢,苏玲因协助纵火被判流放三千里,昔日风光的丞相府一夜之间门庭冷落。悦来居重新修葺时,秦九霄亲自搬来新的紫铜锅,锅身上刻着他亲手凿的晚香玉图案,每一朵花都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小心烫。"秦九霄系着苏晚做的蓝布围裙,正在灶台前熬制新的糖汁。蒸汽氤氲而上,模糊了他的眉眼,却遮不住他眼中的温柔。苏晚看着他围裙上沾着的面粉,忽然想起破庙中他提枪而入的英武模样,与眼前这个系着围裙的男人重叠在一起,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知许在账房里拨弄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他的账本上用红笔写着:"修缮费三十两,秦将军代付。"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那是他难得的俏皮。沈清欢端来新研制的"晚香玉糕",糕体晶莹剔透,上面用糖丝勾勒着晚香玉的花瓣:"姐姐,尝尝,将军说要讨你欢心。"
夕阳漫过西街时,悦来居的玻璃屋顶重新映出暖光,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火灾。秦九霄端出刚出锅的糖醋排骨,甲胄护肩不小心撞在门框上,发出"哐当"声。"尝尝,"他递过筷子,眼里带着期待,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这次没放太多糖,怕你说我蛀牙。"
苏晚咬下一块排骨,酸甜在舌尖绽开,肉质鲜嫩多汁,是熟悉的味道。她看着秦九霄围裙上的补丁,想起一路走来的波折:任瑶华的刁难、祠堂的逼迫、火场的凶险,如今都成了这烟火里的调味剂,让眼前的幸福更加珍贵。
后院的老槐树抽出新芽,嫩绿的叶子在晚风中摇曳。水缸里盛满清澈的井水,倒映着天边的晚霞。苏晚靠在秦九霄肩上,闻着他身上雪松香混着糖汁的甜,心中一片安宁。她忽然明白,这世间最坚固的依靠,不是丞相府的权势,不是皇帝的圣旨,而是眼前人递来热菜时,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温柔。
隔壁王屠户隔着墙喊:"苏老板!秦将军!明早给你们留最好的肋排!"秦九霄扬声应着,转身时围裙带扫过灶台,溅起的糖汁落在他甲胄的麒麟纹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悦来居的烟火重新燃起,咕嘟作响的紫铜锅里,熬煮着属于他们的人间滋味。这滋味里,有糖醋排骨的酸甜,有晚香玉的芬芳,更有历经风雨后,两人相守的温暖与坚定。他们的故事,如同这永不熄灭的灶台火,将在西街上,继续书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