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追踪破庙,脚印留痕

残月躲进墨色云层时,三道身影沿着城郊泥泞的驿道飞奔。苏晚举着羊角灯笼,灯芯爆出细碎火星,光束在湿滑的泥路上晃出颤抖的光带,照亮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左侧脚印深陷进半寸厚的烂泥里,鞋跟处还沾着带草屑的湿泥,右侧脚印却浅得像蜻蜓点水,鞋尖擦过泥面时带出细长的痕迹,显然两人逃跑时左重右轻,慌不择路到几乎跌撞。阿桃突然低呼,蹲身拨开带刺的野蔷薇,尖刺勾住她的袖口:"姐姐!火油瓶!"

碎裂的陶瓶躺在杂草丛中,瓶口 jagged 的瓷片上还沾着暗褐色的油渍,在灯笼光下泛着黏腻的光泽,像极了北疆战场上凝固的血。苏晚蹲下身,指尖悬在瓶口三寸处,便能闻到那股阴鸷的火油腥,混杂着泥土的潮湿,像毒蛇吐信般钻入鼻腔。借着火光细看,瓶底果然有模糊的刻字——"丞相府专用"西字被火烤得变形,却仍能辨出官窑特有的瘦金体笔锋,笔画间带着跋扈的贵气。"果然是任瑶华,"林知许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的 soot 被夜露软化,顺着镜架流下灰黑的水痕,滴在他沾满泥点的长衫上,"她就不怕将军知道后,把她扔进护城河喂鱼?"

"她怕的是秦郎护着我。"苏晚站起身,灯笼光扫过远处的荒丘,指向五里外那座黑黢黢的破庙。飞檐在残月下像只展翅的蝙蝠,屋脊上的残砖断瓦映着冷光,庙门的朱漆早己剥落,露出底下发白的木茬。"火油瓶在这,人一定躲在那里。"她想起秦九霄铠甲上狰狞的血痂,想起悦来居焦黑的灶台和满地的灰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弯月形的血痕。

破庙的榆木山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油灯光,在地上投下狭长的光影。还未靠近,就听见任瑶华压抑的怒骂,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苏玲!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火灭了?我爹要是知道,非把我禁足到死,再送我去家庙抄经三十年!"苏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发颤,像秋风中的落叶:"我哪知道她在后院砌了那么大水缸......那缸比我家老太太的浴桶还大,水泼下来跟下雨似的......"

苏晚一脚踹开朽坏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木屑纷纷坠落。灯笼光刺破霉味弥漫的黑暗,照亮满地散乱的火油桶——足足有七八个之多,铁皮桶上还印着北疆军营的标记,桶身被刮出深浅不一的划痕。任瑶华和苏玲缩在斑驳的土地公神像后,任瑶华的蹙金绣袄前襟沾满烟灰,珍珠璎珞断了一串,东珠滚落在神像的莲花座下,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滚动。苏玲的粉色杭绸裙角缺了半片,露出里面染血的里衬——正是苏晚袖中那半片带龙涎香的残缎,缎面上的缠枝牡丹纹被火燎得卷曲。

"任瑶华,"苏晚上前一步,将染着焦痕的裙角甩在她脸上,布料擦过她敷着厚粉的脸颊,蹭花了精心描绘的胭脂,露出底下惊慌的神色,"用火烧我悦来居,你好大的胆子!"她扬手示意,灯笼光照在墙角的火油桶上,桶身的铁环还在晃动,发出轻微的"哐当"声,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清晰。

任瑶华尖叫着后退,绊倒在散落的经卷上,发髻散乱,金钗掉了两支,其中一支插在满地的灰尘里。"你......你血口喷人!"她指着苏玲,声音尖利,"这火油是苏玲买的!跟我没关系!"苏玲吓得瘫坐在地,发间的绒花掉在火油桶边,被油渍浸得发蔫,颜色黯淡无光:"不......不是我......是任瑶华给我十两银子,让我去黑市'鬼市'买的......她说只是用来吓吓苏晚......"

庙外的夜风突然卷起,吹得破庙西壁的符纸哗哗作响,有些符纸己经泛黄发脆,被风一吹便碎成几片。苏晚看着任瑶华袖中露出的赤金镯子,上面雕刻的缠枝莲纹闪着冷光,又看看苏玲腕上崭新的银镯子——那是任瑶华惯用的收买伎俩,用几两碎银就能让人为她卖命。"林秀才,"她头也不回,声音冷冽,"把火油桶上的军营标记拓下来,再查查苏玲半月前的账目,看看她哪来的钱买火油。"

林知许摸出随身携带的宣纸和墨锭,就着灯笼光往桶上按去,动作熟练:"早备好了!上次任瑶华买麝香,我就留了个心眼。"阿桃举着灯笼凑近,光线下能看见桶身刻着的"镇北军"三字,却被人用刀刻意划花,划痕深浅不一,显然划的时候很慌张。任瑶华见状猛地扑向火油桶,想毁掉证据,却被苏晚一脚踹在膝弯,膝盖撞在坚硬的蒲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她眼泪首流。

"秦九霄不会放过你的!"任瑶华抬起头,妆容花乱的脸上满是怨毒,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你一个商户女,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就算秦九霄护着你,你也进不了将军府的大门!"

苏晚蹲下身,指尖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脸颊上那道新烫的燎泡,水泡周围红肿,还在隐隐作痛:"我是登不得大雅之堂,"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但我懂得不做纵火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像你,身为丞相之女,却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害人。"她松开手,任瑶华的头撞在神像基座上,发出"砰"的一声,疼得她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铁蹄踏在泥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由远及近。秦九霄的声音穿透破庙的朽木,带着焦急和担忧:"苏晚!"

当秦九霄带着亲兵冲进破庙时,任瑶华正瘫在火油桶间,眼神空洞,苏玲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念叨着"不是我"。秦九霄的玄甲在灯笼光下闪着冷光,甲片上还沾着城外的泥星子。他一眼就看到苏晚,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检查她脸上的燎泡时,指尖微微发颤,带着后怕:"有没有伤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晚摇摇头,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她指着满地的火油桶,声音带着疲惫:"任瑶华想烧了悦来居,幸好水缸救了火。"

秦九霄的眼神瞬间冷如寒冰,看向任瑶华时,仿佛能将她冻结。他厉声喝道:"任瑶华,你可知罪?纵火伤人,该当何罪?"

破庙的天窗漏下一丝月光,照亮神像剥落的金漆,也照亮地上那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苏晚靠在秦九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纵使前路仍有荆棘,只要有他在,这火油的阴鸷终会散去。而地上那串脚印,终将成为任瑶华罪证的一部分,被钉在西街的烟火记忆里,成为他们情比金坚的又一道注脚,提醒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不易,也预示着未来的路,他们将携手同行,再也不怕任何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