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情比金坚,烟火依旧

当明黄色的拒婚圣旨被秦九霄捧出皇宫时,晨阳正漫过午门的琉璃瓦,将圣旨上"天子之玺"的朱红大印照得透亮。秦九霄的膝盖突然一软,玄甲护膝撞在汉白玉阶上发出脆响。苏晚惊呼着扶住他,指尖触到他膝盖处的里衣——不是血,是浸透的冷汗,布料下的皮肉还在微微颤抖。"傻瓜,"她蹲下身,隔着衣料摸到那些狰狞的血痂,指尖冰凉,"为了我,值得吗?"

秦九霄却笑了,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油纸边缘己经磨得发毛。"你瞧。"他展开纸包,里面是三块硬邦邦的糖糕,边角碎成粉末,却还留着淡淡的桂花香。"你做的,我藏了三天。"他指尖捻起一块,糖霜簌簌掉落,"饿的时候就闻闻,像你在身边。"糖糕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像悦来居后厨的烟火气,突然烫了苏晚的眼眶。

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子还凝着露水,秦夫人穿着素色常服等在那里,鬓边的珍珠钗少了一颗,露出的银发在晨风中微颤。她手里捧着个青瓷药瓶,瓶身上用银丝嵌着细小的晚香玉图案。"苏姑娘,"她看着苏晚,眼中没了往日的威严,只有疲惫的释然,"以前是我糊涂。"药瓶递过来时,瓶口溢出淡淡的雪松香,"九霄这性子倔,以后要多费心。"

苏晚接过药瓶,触到瓶身的冰凉,却看见秦夫人袖口露出的青紫色瘀痕——那是前日在祠堂,秦九霄磕头时她想去阻拦留下的。"夫人放心。"她福身行礼,粗布裙角扫过门前的青砖。秦夫人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叫我娘吧。"

悦来居重新开业那日,西街的鞭炮声震得玻璃屋顶发颤。秦九霄系着苏晚新做的蓝布围裙,正在后厨剁排骨,玄甲肩甲时不时撞在铜锅上,发出"哐当"声响。拒婚圣旨被装裱在紫檀木框里,挂在大堂正中,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上面,朱红印泥像极了苏晚炒糖时拉出的金丝,在圣旨上的"苏晚"二字上流转。

"将军小心手!"沈清欢端着新熬的糖汁惊呼,却见秦九霄咧嘴一笑,围裙上溅满了肉汁:"你姐姐说了,剁排骨要像握长枪般稳当。"他举起菜刀,刀刃上还沾着排骨碎屑,引来堂客们一阵笑。林知许在账房里哼着小曲,算盘打得噼啪响,账本上用红笔圈着皇宫的御膳订单:"御膳房要订十份将军醉鸡,备注不要放花椒。"

沈清欢端出改良的将军醉鸡,鸡皮上用可食用金箔画着圣旨上的祥云纹,在瓷盘里闪着微光:"姐姐你看,我把圣旨吃进肚子里啦!"阿桃数着红绸香囊,突然举起个绣着并蒂莲的袋子:"这是将军夫人送的,说要装合卺酒!"晚香玉的甜香从香囊里飘出来,混着后厨的肉香,引得食客们纷纷探头。

苏晚靠在秦九霄肩上,闻着他身上药味与肉香交织的气息,围裙带还沾着她今早揉面的面粉。"现在不怕家族施压了?"她指尖蹭去他脸上的肉沫。

秦九霄捏了捏她的脸,围裙上的面粉沾在她鼻尖:"有圣旨撑腰,"他指了指大堂的紫檀木框,阳光在圣旨上晃出光斑,"再敢有人刁难,本将军就把圣旨糊他脸上!"他突然从蒸笼里偷了块排骨,吹凉了递到她嘴边,"以后啊,我负责镇守边疆,你负责管这灶台——还有我的军饷。"

锅里的糖醋排骨咕嘟作响,浓油赤酱的香气混着后院晚香玉的甜,顺着烟囱飘满整条西街。苏晚咬下排骨,酸甜在舌尖绽开,忽然看见秦九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张纸——是她画的菜谱,边角写着"秦郎少吃糖",被肉汁染得发皱。

原来祠堂的寒气、鸩酒的剧毒、满朝的非议,都成了此刻烟火里最暖的底料。就像这锅排骨,先经历热油的煎熬,再裹上糖与醋的缠绵,才熬出醇厚的滋味。她看着秦九霄笨拙地翻炒着锅里的排骨,围裙上的补丁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动人的不是金戈铁马的传奇,而是他系着你的围裙,在灶台前为你打翻醋坛时,那声不好意思的憨笑。

隔壁王屠户隔着墙喊:"苏老板!明早给你留最新鲜的黑毛猪肋排!"秦九霄扬声应着,转身时围裙带扫过灶台,溅起的糖汁落在他未卸的甲胄上,像撒了把碎金。苏晚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这永不熄灭的灶台火,咕嘟着岁月的甜酸,将晚香玉的香、糖醋排骨的暖,慢慢熬进往后的每个晨昏。

夕阳漫过西街时,悦来居的玻璃屋顶被染成琥珀色。秦九霄解下围裙,露出里衣下尚未愈合的膝盖,血痂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苏晚端来热水为他擦拭伤口,毛巾触到皮肤时,他疼得闷哼一声,却仍笑着捏她的脸:"等伤好了,我给你打下手,保证不碰倒醋坛。"

水盆里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眶。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跪穿祠堂、抗旨拒婚的男人,看着大堂里那道明黄的圣旨,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己化作过眼云烟。而那口永远咕嘟作响的紫铜锅,终将成为他们情比金坚的最好见证,在西街的烟火里,熬煮出最踏实的人间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