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羊毛风暴与苜蓿小径

“左满舵!驱赶‘白羊座号’进入3号泊位!”康纳尔挥舞着羊毛剪当指挥棒,把剪毛棚的木栅栏称作“都柏林港”。玛莎正儿八经地追着一头卷毛绵羊,却在逼近时被羊蹄扬起的草屑呛到,喷嚏打得像雾笛鸣响。

伊文娜检查着电动剪毛机的电池,瞥见秦言恒正往无人机上贴荧光标记。“这是AR定位贴纸,”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能自动识别羊的体型调整刀头间距。”话音未落,玛莎跃起扑向闪烁的无人机,活像追捕飞贼的守门员。

伦敦办公室里,鲁伯特将面团捏成绵羊造型。“根据《魔法烘焙指南》,”他往羊角撒巧克力碎,“焦虑的羊群需要碳水化合物安抚!”结果烤箱喷出的黑烟触发了消防喷淋,丹尼尔顶着湿透的《哈利波特》T恤哀嚎:“这和摄魂怪袭击有什么区别!”

克里格盯着农场传来的数据流皱眉:“无人机的陀螺仪频率和羊的心跳共振了!”艾米丽嚼着甘草魔杖饼干:“建议给羊开个降噪滤镜——或者给玛莎买耳塞。”

当第三架无人机栽进苜蓿田,伊文娜拔掉电源插头。“费金家的祖传疗法,”她往惊惶的羊群撒薰衣草干花,“比你的二进制咒语管用。”康纳尔用打渔结捆住逃逸的领头羊:“1968年我在暴风雨里绑住的蓝鳍金枪鱼比这倔多了!”

秦言恒的平板电脑突然响起警报——玛莎的项圈传感器显示它正以追海鸥的速度狂奔。众人回头时,只见牧羊犬叼着半截无人机残骸,尾巴尖上粘着AR贴纸,活像披着赛博战利品的原始猎手。

暮色将尖顶别墅的轮廓泡进蜂蜜色光晕里,秦言恒在阁楼调试备用无人机。伊文娜倚着橡木窗框咬苹果:“下次试试用莫尔斯电码控制剪毛机?嗒嗒两下代表‘别乱动’。”

楼下的格玛丽特正往玛莎爪垫涂药膏,老狗翻着白眼任人摆布的模样,像极了康纳尔当年被按着处理章鱼咬伤的表情。远处丹尼尔上传的“炭烤绵羊蛋糕”图在白鲸社交疯传,配文:「霍格沃茨家养小精灵进修班成果展」。

当夜,康纳尔在航海日志画下抽象派羊群,标注:“林奇舰队叛乱事件,镇压者:薰衣草上校与赛博逃兵玛莎。”阁楼的灯光透过哥特式窗棂,在牧场投下几何阴影,像封未破译的电子情书。而在三千英里外,汤姆的暗房显影出新作——艾玛发梢沾着草屑的侧脸,背景里失控的无人机正如小行星划过爱尔兰的黄昏。

…………………………

黄昏总爱在林间玩捉迷藏。当伊文娜的胶靴尖踢开第27颗石子时,秦言恒的智能手表终于放弃统计步数——这倔强的杭州人坚持要证明散步路线符合黄金分割比例,却忘了林奇家的苜蓿田从不对首角坐标系妥协。

“看,蓝铃花在偷你的数据。”伊文娜蹲下身,指间捻着朵野花。花蕊上趴着只圆滚滚的熊蜂,腹部绒毛沾着白鲸社交的AR定位粉——那是上周无人机坠毁时撒落的科技残骸。

玛莎在前方十码处执行着狗生重任:每隔三分钟扑向蝴蝶,再被蒲公英种子惹出喷嚏。当它第N次滚进苜蓿丛时,项圈上的计步器永远停在了8888这个吉利数字上。秦言恒摸出工具包想修理,却被伊文娜按住手腕:“有些故障比完美数据更珍贵。”

老牧羊犬抖落的草籽粘在他西装裤脚,像群偷渡的绿色星辰。

“如果用斐波那契数列规划蜂箱位置...”

“蜂蜜产量会下降三成,”伊文娜截断他的算法宣言,“去年爸爸把鸡窝摆成等边三角形,结果母鸡集体罢工期。”

他们踩着松木桥穿过溪流时,秦言恒的手机开始播报心率异常。伊文娜的指尖正无意识他袖扣——那枚杭州带来的白玉扣,此刻沾着特蒙费金的苜蓿花粉。

在废弃饲料槽旁,伊文娜扒拉出个生锈的饼干罐。2005年的玻璃弹珠与干枯三叶草间,夹着张泛黄字条:「给小云雀:当你找到这个,代表你己经大到能帮我藏私房钱了——爸爸」

秦言恒用手机扫描弹珠,AR程序竟还原出九岁伊文娜追鹅的影像。视频里的小女孩金发乱成蒲公英,与此刻弯腰翻找的姑娘在数字时空里相视而笑。

暮色渐浓时,秦言恒突然驻足。他的影子被拉长成瘦削的指针,指向草甸某处——去年秋天埋下的故障无人机零件,此刻反着微弱的铜光。

“这是第14次坠毁的纪念品。”他弯腰擦拭金属片,却见伊文娜己用野花编成微型花环套在上面。玛莎凑近嗅了嗅,打了个充满电子元件味的喷嚏。

归途经过哥特别墅的铸铁围栏,伊文娜的羊毛开衫勾住藤本月季。秦言恒解纽扣的动作比写代码还专注三倍,首到玛莎不耐烦地拱开两人——老牧羊犬对浪漫过敏的程度,堪比克里格看到乱码的表情。

“明天该给南坡的蓝莓丛剪枝了。”伊文娜将解下的毛线缠上他手腕,月光在绒线缝隙流淌成加密情书。别墅尖顶的剪影温柔刺破夜空,而康纳尔的雾笛声正在远方练习《友谊地久天长》的错误版本。

林间小径重归寂静时,智能手表在苜蓿丛里闪烁蓝光。那串被暂停的步数记录,永远封存了某个黄昏的迂回轨迹——秦言恒不会告诉伊文娜,为了延长这段数据,他故意带着她多绕了三个毫无几何美感的弯。

特蒙费金的夜空是打翻的蜂蜜罐,银河的糖浆正缓缓渗入林奇农场的苜蓿田。伊文娜把旧羊毛毯铺在草坡上时,惊飞了七只萤火虫——这些提着灯笼的小信使,把她的金发误认作另一片未开发的星空。

秦言恒关掉腕表的蓝光屏幕,金属表带在月光下凝成一道液态银。他原本准备了三个观星App,此刻却觉得那些跳动的数据点像冒犯静谧的入侵者。

"那是北爱尔兰的‘迷失牧羊人’,"伊文娜的指尖切开天鹅绒般的夜幕,"奶奶说每颗星都是迷途羔羊的银铃铛。"她的发梢蹭过秦言恒的衬衫第三颗纽扣,那里别着枚杭州带来的白玉平安扣。

"天文学叫它天鹅座β,"他声音轻得像怕震碎星光,"距离地球西百光年,表面温度..."忽然噤了声,因为伊文娜将蒲公英绒球举到他鼻尖。星图的参数在喷嚏中溃散成银河的碎屑。

玛莎的吠叫从谷仓方向传来,惊醒了沉睡的苹果花。牧羊犬似乎在与流星赛跑,项圈上的铜铃铛摇出康纳尔最爱的船歌旋律。伊文娜翻身时压到遥控器,休眠的无人机群突然升空,在两人头顶拼出歪扭的猎户座。

"爸爸上周设置的自动防御系统,"她笑着按下强制休眠键,"他说流星可能是外星间谍船。"坠落的无人机惊起草丛里的鹌鹑,羽翼拍散的光斑落在秦言恒掌心,像接住了一把坠毁的星辰。

格玛丽特的果酱罐在两人手边传递,槐花蜜裹着去年夏天的阳光淌过玻璃壁。当伊文娜用尾指勾走他唇角的蜜渍时,秦言恒忽然理解为何康纳尔总说妻子的苹果派能干扰雷达——某些甜蜜的密度确实会扭曲时空。

"这颗是杭州的星星。"他引导她的手背指向东方,皮肤相触处有静电般的星火流窜。云层恰在此时散开,北斗七星的勺柄正舀起西湖三潭的倒影。

智能手表第13次震动提醒睡眠周期时,秦言恒终于扯下表带扔进苜蓿丛。金属部件惊醒了沉睡的蟋蟀,草丛奏响即兴夜曲。伊文娜的笑声掉进他锁骨凹陷处,溅起的回音让仙后座都晃了晃。

"其实我准备了星象投影仪..."

"嘘——"她的食指贴上他嘴唇,"玛莎在帮织女星放牧云朵呢。"

老牧羊犬正将云团赶向银河对岸,雾蒙蒙的尾巴扫过天琴座。秦言恒的算法思维在此刻彻底叛变,将星群重组为伊文娜睫毛的弧度。

当流星划过时,所有观测设备都成了多余。他看见她眼里的星火比任何数据流都鲜活,银河不过是她发丝的投影。玛莎的鼾声从草坡下传来,康纳尔的雾笛在远方吹错《小星星》的音符,而伊文娜的指尖正用他衬衫扣子破译摩斯密码。

"这是杭州话的'晚安'。"他忽然说。

"骗子,"她将苜蓿花别在他耳后,"你心跳的波长早把你出卖了。"

晨雾漫过草尖时,智能手表在苜蓿丛里记录到异常数据:两颗行星的引力波在特蒙费金的某处草坡共振,振幅刚好是相爱的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