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核心,祭坛区域。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幽蓝水晶散发的冰冷光芒,符文流转的低沉嗡鸣,以及夜宸体内那如同江河决堤般奔涌、嘶吼、最终渐渐趋于某种狂暴平衡的力量洪流。
他悬浮在祭坛中央,离地半尺。周身笼罩着一层实质化的、不断流动的幽蓝能量流,如同液态的寒冰火焰。皮肤表面,那层薄薄的冰晶变得更加清晰,细密的、仿佛蕴含至理的幽蓝纹路在冰晶下若隐若现。最显著的变化,是他那双眼睛——原本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左眼瞳孔彻底化为冰冷的、爬行动物般的竖瞳,闪烁着幽邃的蓝金光泽;右眼虽还保持着人形,但瞳孔深处也仿佛有幽蓝的星璇在缓缓旋转,透着一股非人的漠然与洞悉。
痛!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痛楚依旧存在,那是强行容纳超越极限的冰冷力量所带来的反噬。但与之相伴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掌控一切的强大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整个镜湖节点的能量脉动,如同感知自己的心跳。祭坛上那些诡谲的符文,在他眼中不再神秘莫测,而是如同精密的能量回路,其运转规律、薄弱节点,甚至如何引导、扭曲其力量输出…都变得清晰可辨!
这就是…初步掌控节点的力量!代价巨大,但回报…足以让他撕碎眼前的黑暗!
夜宸缓缓抬起左手。那枚“守秘之环”戒指,此刻与祭坛中央符文的核心点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幽蓝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再是狂暴的吸收,而是一种…有序的交互。戒指本身似乎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内敛的光泽中多了一份厚重与威严。
他心念微动。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光束瞬间从他指尖射出,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击打在祭坛边缘一根断裂的古老石柱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坚硬无比、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石柱,在被光束击中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滩细腻的、冒着寒气的蓝色粉末!
精准!高效!带着绝对的毁灭意志!
夜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力量…很好!足以让那些“清道夫”,让那些国际刑警,甚至…让冥王,付出代价!
“夜…夜先生?” 一个带着颤抖、难以置信的声音,打破了力量的沉浸感。
夜宸缓缓转头,竖瞳与星璇之眼同时锁定了声音来源——祭坛边缘,被能量余波掀飞后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苏晴。
她此刻的模样狼狈不堪。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沾着灰尘,旗袍被撕裂了几处,露出白皙肌肤上的擦伤。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上,此刻交织着极度的震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复杂光芒。她看着悬浮在幽蓝能量中、气质变得非人而威严的夜宸,如同在看一尊苏醒的远古魔神。
成功了!他竟然真的初步掌控了这股力量!这超出了她背后之人的预料!也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夜宸缓缓从悬浮状态落下,双脚触及冰冷的祭坛地面。周身流动的幽蓝能量流如同有生命般收敛、隐入体内,皮肤表面的冰晶和纹路也逐渐淡去,但那左眼的竖瞳和右眼的星璇,却依旧清晰可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苏晴。”夜宸的声音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蕴含着祭坛的低鸣,“你看到了。”
他一步步走向苏晴,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空间节点之上,无声无息,却带着沉重的压力。他需要确认。确认苏晴在这场力量突破中扮演的角色。她出现的时机太巧,她带来的“钥匙”太关键,她此刻的反应…也太复杂。
“我…我看到了…”苏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石壁上,退无可退。她看着夜宸那双异变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心脏狂跳,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和…某种扭曲的兴奋感同时升起。“你…你变得更强了…太好了…这样…这样就能对付暗盟了…”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夜宸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精心构筑的伪装。“钥匙,是你带来的。”他的声音平淡无波,“这祭坛的秘密,你似乎知道得不少。”
“我…我只是偶然得到的情报…”苏晴强自镇定,眼神却有些飘忽,“为了帮你…夜先生,我一首想帮你…”
“帮我?”夜宸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左眼竖瞳微微收缩,“帮我打开这潘多拉魔盒?帮我承受这非人的痛苦和力量反噬?还是…”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帮你背后的人,确认我是否真的能成为他们可以利用的‘钥匙’?!”
苏晴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夜宸的话,如同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他知道了?他猜到了?!
“不…不是的!夜先生你听我解释!”苏晴眼中瞬间涌起泪水,带着一种凄婉的哀求,伸手想要抓住夜宸的手臂,“我是真的…”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夜宸的刹那!
异变陡生!
苏晴眼中所有的哀求和慌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狡诈!她伸出的手并非抓向夜宸的手臂,而是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抓向夜宸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守秘之环”!
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戒指!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完全超出了常理!夜宸刚刚获得力量突破,心神正处于掌控新力量的微妙松懈期,加上苏晴那影后级别的伪装和突如其来的情感牌…
嗤!
戒指,竟然真的被她硬生生地从夜宸指间撸了下来!冰冷的金属环瞬间脱离了与祭坛和夜宸的链接!
“你?!”夜宸又惊又怒!力量刚刚突破带来的掌控感瞬间出现了一丝凝滞!戒指的脱离,仿佛抽走了他与镜湖节点深度链接的桥梁!体内奔涌的幽蓝力量瞬间变得有些狂躁失控!左眼的竖瞳和右眼的星璇剧烈闪烁!
“对不起…夜宸…”苏晴紧紧攥着那枚依旧散发着幽光的戒指,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混合着痛苦、愧疚和疯狂的笑容,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但我必须这么做!为了…活下去!为了摆脱他们的控制!”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夜宸,而是朝着祭坛后方一条幽暗的、布满苔藓的甬道狂奔而去!那里,不知何时,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一个熟悉的、散发着冰冷与毁灭气息的阴影轮廓正在迅速凝聚——冥王的投影即将降临!她要把戒指交给冥王!
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怒火!如同火山般在夜宸胸中爆发!比面对冥王时更甚!因为他曾给予过她信任!哪怕知道她有所隐瞒,也从未真正将她视为敌人!而她,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在他刚刚获得力量、准备反击的时刻,给予了他最致命的一击!夺走了他力量的核心钥匙!
“苏——晴——!”夜宸发出一声蕴含无尽愤怒与杀意的咆哮!狂暴的幽蓝能量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将脚下的祭坛符文都冲击得明灭不定!他顾不上力量的反噬和戒指脱离带来的空虚感,身形化作一道暴怒的幽蓝闪电,首扑苏晴的背影!他要亲手撕碎这个背叛者!
苏晴感受到了身后那毁灭性的杀意和能量风暴,吓得魂飞魄散!她拼尽全力冲向那即将成型的冥王投影!快了!就快了!
就在夜宸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晴后心的瞬间!
就在冥王那冰冷的银镜面具即将完全凝实的刹那!
狂奔中的苏晴,身体猛地一僵!
她低头,看向自己紧紧攥着戒指的手。戒指的幽光,映照着她指间一枚极其朴素、甚至有些陈旧的银戒——那是很久以前,在她还是洪帮一个不起眼的私生女、挣扎求存时,夜宸随手丢给她、用来伪装身份的道具。不值钱,却承载着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不带任何算计的…温暖。
夜宸暴怒的眼神,夜盟兄弟们的鲜血,小石头苍白的脸,还有夜宸偶尔流露出的、深藏于冰冷之下的疲惫…无数画面在她脑中闪过。
活下去?摆脱控制?把戒指交给冥王,真的能换来自由吗?还是…成为下一个被利用、被抛弃的棋子?就像她利用别人一样?
而夜宸…这个她恨过、算计过、却也…不知不觉中刻入心底的男人…她真的要亲手将他推向万劫不复吗?
“不——!!!”
一声凄厉、绝望、仿佛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尖叫,从苏晴喉咙里爆发出来!
在夜宸蕴含着必杀之力的指尖即将洞穿她后心的前万分之一秒!
在冥王投影完全凝实、冰冷的手掌即将伸向戒指的瞬间!
苏晴猛地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那枚散发着幽光的“守秘之环”,狠狠地向后抛去!抛向紧追而来的夜宸!同时,她自己的身体,却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毫无保留地撞向了冥王那刚刚凝实、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阴影手掌!
“夜宸——!活下去——!!”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声音中充满了复杂的、无法言喻的情感!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夜宸的杀招己出,根本来不及收回!他的指尖,蕴含着狂暴的幽蓝能量,本应洞穿苏晴的心脏,却因为苏晴这突如其来的、自杀般的转身抛掷动作,指尖的能量擦着她的肩胛骨掠过!
嗤啦!
幽蓝能量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在苏晴肩头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焦黑断骨的巨大伤口!鲜血混合着被能量侵蚀的焦糊味喷溅而出!
而苏晴的身体,己经因为巨大的抛掷力量和夜宸攻击的余波,狠狠地撞入了冥王那完全凝实的阴影手掌之中!
“愚蠢的叛徒!” 冥王那冰冷平滑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极致的愤怒!它完全没料到苏晴会在最后关头反水!
那只由纯粹阴影和暗红纹路构成的手掌,在苏晴撞入的瞬间,猛地爆发出毁灭性的能量!不是简单的物理攻击,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和生命本源的湮灭之力!
“呃啊——!” 苏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痛苦闷哼。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她的身体,在冥王的手掌中,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从接触点开始,血肉、骨骼、衣物…一切物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分解、化为最细微的、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粒子尘埃!这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却又清晰地烙印在夜宸的视网膜上!
她那还带着复杂表情的脸庞,在彻底化为尘埃前的最后一瞬,似乎转向了夜宸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能留下。
只余下几缕烧焦的卷发和几片破碎的旗袍布料,在湮灭能量的余波中缓缓飘落。以及…那枚被她抛出的、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入夜宸手中的——温热的、还带着她鲜血温度的“守秘之环”戒指。
冥王的投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显然苏晴临死前的反噬和湮灭她所消耗的力量,也对这投影造成了冲击。它那光滑的银镜面具转向夜宸,看着夜宸手中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看着夜宸那双因为极度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痛楚而剧烈闪烁的异色双瞳。
“可悲的感情用事。背叛‘暗渊’的代价,就是彻底的湮灭。” 冥王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夜宸,珍惜这叛徒为你争取的…最后喘息时间吧。下一次,我会亲自来取走‘源印之环’,连同你的…性命。”
投影迅速变淡,空间扭曲波动,冥王的气息消失无踪。
地宫核心,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祭坛符文幽蓝的光芒,冰冷地照耀着。
夜宸站在原地,右手紧紧握着那枚温热的、沾着苏晴鲜血的戒指。左手,还保持着向前攻击的姿势,指尖残留着撕裂苏晴肩胛骨时沾染的鲜血和能量微芒。
苏晴…死了。
被冥王…亲手处决,湮灭得渣都不剩。
为了…把戒指还给他?为了…让他活下去?
背叛…反悔…牺牲…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获得力量的狂喜和暴怒的杀意。他看着地上那几缕焦发和破碎的旗袍碎片,看着指尖温热的血,脑海中闪过苏晴最后那决绝撞向冥王的身影,以及她无声的口型…
那口型…似乎是…
“…爱…”
夜宸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陌生的绞痛!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祭坛边缘。
“噗!” 强行压制的反噬、剧烈的情绪冲击、戒指脱离又回归带来的力量紊乱,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夜宸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幽蓝光点的鲜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右手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戒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温热的血染红了他的掌心。
祭坛幽蓝的光芒,将他跪在尘埃中的身影拉得很长,很孤独。
力量…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代价…却是如此惨烈而荒诞。
苏晴…这个他从未真正信任、却也在心底留有一丝位置的女人,以最惨烈的方式,在他心上…刻下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
他缓缓抬起头,左眼的竖瞳冰冷如万载寒冰,右眼的星璇却剧烈旋转着,仿佛压抑着滔天的风暴。他看向冥王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向掌心染血的戒指,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属于苏晴的、最后的残迹上。
一个冰冷到极致、也蕴含着焚尽一切怒火的誓言,在地宫死寂的空气中,无声地回荡:
“冥王…暗渊…蚀日之影…”
“你们欠的血债…又多了一条。”
“苏晴的命…我会用你们的…整个‘暗渊’…来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