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情报中心像座冰冷的蜂巢。服务器嗡鸣，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滚落。小石头坐在巨大的弧形控制台前，单薄的身体陷在宽大的工学椅里，几乎被淹没。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过大的防蓝光眼镜，镜片反射着幽绿的光，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速度快得带起残影。

屏幕上，一个复杂的金融网络拓扑图正在构建。节点闪烁，代表不同离岸公司和地下钱庄的资金流向。其中一条异常粗壮的红色数据流，正从标注“金鼎-核心池”的节点，隐秘地分叉，流向一个代号“鼹鼠”的阴影节点。

“夜爷，”小石头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还带着变声期的微哑，语调却冰冷精准，“‘算盘’动了。金鼎核心池，昨天凌晨，三笔异常转账。路径伪装成东南亚矿场设备款，终点是维尔京群岛一个壳公司‘海星贸易’。”他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份档案，“‘海星贸易’注册人叫皮特·陈，但关联手机号…属于洪帮二爷洪天赐的私人助理。”

屏幕上，洪天赐助理的证件照和“皮特·陈”的护照扫描件并列，面部识别相似度高达92%。

“金额。”夜宸的声音在空旷的情报中心响起。他站在小石头身后阴影里，像一座沉默的山。

“单笔八百五十万美金。总计两千五百五十万。”小石头报出数字，毫无波动，“转账指令密钥，是‘算盘’的专属动态密匙。时间点，在您宣布‘安家金’翻倍后的第37分钟。”

夜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利字头上一把刀。他故意泄露“安家金”数额翻倍的消息，就是要看哪些蛇会出洞。刘三刀那边还没动静，二爷的爪子倒先伸过来了。看来洪帮内斗的“火”，烧得比预想还旺。

“能追回吗？”夜宸问。

小石头手指在键盘上疾走，屏幕上的拓扑图节点疯狂闪烁、重组。“资金己通过六层空壳跳转，最后流入苏黎世一个不记名加密账户。追回…技术可行，但会惊动对方，暴露我们的追踪深度。”他停顿半秒，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与其年龄不符的算计冷光，“建议…放饵。让‘算盘’以为得手。我在‘海星贸易’的接收端植入了镜像木马，只要他再动一笔，洪天赐在开曼的‘养老钱’账户路径…就能抓全。”

夜宸看着屏幕上那个冷静分析利弊的孩子，看着那稚嫩侧脸上映照的冰冷数据流。算计、隐忍、对时机的把握…像一块被急速打磨的璞玉，正散发出令人心惊的锋芒。

“权限给你。”夜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算盘’这条线，你全权负责。我要洪天赐的棺材本清单，还有…‘算盘’背后，除了洪天赐，还有谁在递刀。”

“明白。”小石头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敲击键盘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全权负责…这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核心的绞杀任务。

深夜。金鼎钱庄地下核心机房。空气冰冷干燥，只有服务器风扇的低沉嗡鸣。

“算盘”赵明最后一次核对着屏幕上复杂的转账指令。他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两千多万美金…足够他在南美买个小岛逍遥几辈子了！洪二爷许诺的“洪帮财务总监”位置和额外三成抽水，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夜宸的“安家金”是，但哪有自己掌控一条财路来得踏实？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输入了最后一组动态密钥，确认发送。屏幕上显示：“指令执行中…预计完成时间：02：17：45”。

成了！巨大的狂喜冲击着心脏！他强压下激动，准备清除操作痕迹。

就在这时！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炸响！整个机房的备用红灯疯狂闪烁！屏幕上赵明负责的所有账户操作界面瞬间被强制锁定！鲜红的“非法操作！最高权限冻结！”警告框弹满屏幕！

赵明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脸色惨白如纸！不可能！他的权限是夜宸亲自批的！动态密钥只有他有！怎么会…

机房厚重的合金气密门无声滑开。冰冷的白光从门外涌入，勾勒出门口几个沉默的身影。为首的不是凶神恶煞的铁头，也不是阴影里的老烟枪。

是小石头。

他依旧穿着那身略大的帝豪安保制服，鼻梁上架着眼镜，手里捧着一个平板电脑。他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手持电磁干扰枪的黑衣内卫。

小石头走进来，脚步很轻。他看都没看在椅子上的赵明，径首走到主控台前，将平板电脑接入一个端口。屏幕上瞬间跳出洪天赐在开曼群岛的银行账户详细信息，包括最新的、一笔刚刚从“海星贸易”转入的五百万美金记录。旁边，是“算盘”赵明与洪天赐助理的加密通讯记录截图，时间、地点、金额、许诺…清清楚楚。

“赵明，‘算盘’。”小石头抬起头，透过镜片看向面无人色的男人，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一份财务报告，“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勾结洪帮洪天赐，窃取帝豪核心资产两千五百五十万美金。证据链完整，权限日志清晰。”他顿了顿，补充道，“根据夜爷新立的规矩第一条：叛我兄弟，泄我机密者…”

他没说下去，但目光扫过赵明那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双手。

“不！石头！小石头！”赵明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涕泪横流地扑向小石头，却被内卫冰冷的枪口顶住胸口，“我是被逼的！是洪天赐威胁我！他抓了我老娘！我没办法啊！钱！钱我一分没动！都在那个账户里！我还知道洪天赐别的秘密！很多秘密！我都告诉你！饶了我！饶了我这一次！”

小石头静静地看着赵明歇斯底里的表演，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像在看一出蹩脚的闹剧。他低头，在平板电脑上点了几下，调出一份实时医疗监护报告，展示给赵明看。

报告上是一位老太太在高级私立医院特护病房熟睡的照片，生命体征平稳。旁边标注：赵王氏（赵明之母），于三日前由帝豪慈善基金转入本院特护病房，阿尔兹海默症专项治疗中，费用全额承担。

“你母亲很安全。”小石头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洪天赐的人，在找到她之前，就被‘影子’处理了。”

赵明看着母亲安详的睡颜，再看看那份刺眼的医疗报告，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彻底在地。所有的狡辩和求饶都堵在了喉咙里。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眼前这个孩子无情撕碎。

“带下去。”小石头对黑衣内卫下令，声音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按规矩办。”

两名内卫如同拖死狗般将彻底崩溃的赵明架起。拖行过冰冷的地面时，赵明涣散的目光扫过小石头手中平板电脑的屏幕一角——那里，赫然显示着洪天赐助理最后一条加密通讯的发送状态：“指令己接收。‘信天翁’计划不变，按原定航线接货。”

赵明瞳孔猛地一缩！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劈进他混沌的脑海！夜宸…小石头…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两千多万美金！他们放长线，是为了用他赵明这条小鱼，去钓洪天赐那条大鱼！钓那条价值数亿、代号“信天翁”的毒品走私巨轮！他赵明，从头到尾，都只是棋盘上一颗被算死的弃子！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喊，却被内卫死死捂住嘴拖了出去。机房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关闭，隔绝了所有声响，只留下刺目的红灯依旧在闪烁，映照着满地狼藉和中央那个单薄却无比沉静的身影。

小石头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他看着屏幕上那条关于“信天翁”的加密信息，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拿出一个老旧的加密手机——夜宸给他的，只有一个紧急联络号码。他输入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饵尽。鱼未惊。‘信天翁’航线坐标己锁定。待收网。”

点击发送。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灯亮起，幽绿的光芒在他漆黑的瞳孔中一闪而逝。他重新戴上眼镜，坐回主控台前，小小的手指再次落在冰冷的键盘上。屏幕的光芒映亮他专注的侧脸，那上面，己找不到半分孩童的天真，只剩下与这冰冷情报中心融为一体的、深不见底的算计与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