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塘惊魂·医魂初醒

重生之侯府医妃有点皮 袁老头 10254 字 2025-07-01 02:03

“肾上腺素,1毫克,静脉推注!”

苏晚的声音穿透手术室里粘稠的空气,紧绷、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惯性力量,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指挥若定磨砺出的本能。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手术台中央那个打开的腹腔映照得一片惊心动魄。鲜血,那粘稠、温热、带着生命特有腥气的液体,正从一处撕裂的血管源头汩汩涌出,迅速淹没着视野。监护仪在角落发出急促、令人心悸的“滴滴滴”警报声,像一串冰冷的、催命的音符。

汗水浸透了深绿色的无菌帽边缘,沿着她紧蹙的眉峰滑落,咸涩地刺痛了眼角。视野边缘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暗、模糊,如同老旧的胶片在放映机里卡顿、燃烧。连续三十六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轮轴转,铁打的人也熬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心脏,胸腔里那个本该规律搏动的器官,此刻却像一只被无形巨手攥紧又猛然松开的破旧风箱,不规则地狂跳、抽痛,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整个躯干,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眩晕。

“血压?”她的声音比刚才低哑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

“还在掉!60/40!主任!”巡回护士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视野里的血红和惨白搅动旋转,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监护仪那催命般的“滴滴滴”声骤然拔高,随即猛地一滞,拖出一条冰冷、单调、毫无起伏的——长音。

“嘀————————”

那声音像一柄巨大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苏晚的意识。眼前的一切——刺目的无影灯、翻涌的血色、护士惊恐扭曲的脸——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身体仿佛失重,沉入一片无声无光的死寂深渊。

……

冰冷的窒息感,毫无征兆地、粗暴地撕开了那层死亡的黑幕。

水!

冰冷刺骨、带着浓重淤泥腥味的水,正疯狂地、不容拒绝地倒灌进她的口鼻!求生的本能瞬间点燃了僵死的神经。她猛地张开嘴想要吸气,换来的却是更多腥浊池水的涌入,呛得肺叶炸裂般剧痛。西肢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像是在粘稠的胶水里搅动,只换来更深的绝望下坠。

混乱的漩涡中,一个名字带着滔天的恨意,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脑海:苏挽晴!

不是她的记忆,却又无比真实、无比怨毒,仿佛早己刻入骨髓——是这具身体原主的,那个侯府嫡女苏挽月的记忆碎片!画面凌乱而尖锐:雕梁画栋的侯府后园,深不见底的池塘,一张与她有几分相似却盈满恶意和快意的娇艳面孔,一只涂着蔻丹的手带着狠绝的力道,重重推在她毫无防备的后背上!

“噗通!”

落水前那一瞬间,岸上那张脸,苏挽晴!那张脸,此刻就在上方!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苏挽晴正站在池塘边沿,微微倾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带着残忍快意的笑容,如同在欣赏一场精心设计的困兽之斗。那笑容,在浑浊的水光折射下,扭曲得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杀意!

一股源自现代外科医生苏晚灵魂深处的、久经生死磨砺出的凌厉杀意,混合着原主苏挽月濒死前的滔天怨愤,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那沉重灌铅般的手脚,被一股骤然凝聚起的、源自生命最后关头的狂暴力量瞬间驱动!

就是现在!

苏晚的身体在水中猛地拧转,像一条被激怒的鲨鱼。原本徒劳挣扎的手臂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准,破开冰冷的水流,五指如铁钳般狠狠扣住!目标并非苏挽晴伸出的手,而是她立足岸边、那只得意忘形、微微踮起的绣鞋脚踝!

入手是滑腻的锦缎和下方纤细骨头的触感。

“下来!”

一个无声的念头在苏晚脑中炸响,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她使出全身仅存的、也是最后的力气,借着身体下沉的势头,狠狠向下一拽!那力量,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决绝得没有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啊——!”

岸上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瞬间被极致的惊骇撕碎。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水面。苏挽晴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像个笨拙的布娃娃,手舞足蹈地一头栽向墨绿色的池水!

“噗通!”

巨大的水花在苏晚眼前炸开。冰冷的池水裹挟着水草和淤泥的腥气,猛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混乱中,她甚至感觉到苏挽晴胡乱蹬踹的绣花鞋底,带着惊恐的力道,狠狠踹在了她的小腿上,带来一阵钻心的闷痛。但这痛楚,反而像一针强心剂,让她沉沦的意识猛地一刺,清醒了几分。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苏晚不再理会那个在身边疯狂扑腾、尖叫呛水的苏挽晴。她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力,调动起这具陌生身体里每一丝可能的力量。双腿凭着本能踩水,双臂艰难地划开粘稠的水流,奋力向上,朝着头顶那片晃动破碎的天光挣扎。

“哗啦!”

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火烧火燎的胸腔,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肺像是要撕裂开来。她终于冲破水面!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溺水后的灼痛和铁锈般的血腥味。冰冷的水流顺着湿透的发缕、衣襟瀑布般淌下,刺骨的寒意瞬间渗透肌肤,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肺部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

混乱的岸边,死寂了一瞬。

所有声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模糊的鸟鸣——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断。空气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

岸上站着七八个人。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健壮家丁,手里还拿着捞人的长竹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一个穿着鹅黄衫子,一个穿着水绿裙子,原本或许带着几分看戏的闲适或假意的焦急,此刻那表情彻底僵在脸上,如同拙劣的面具,只剩下纯粹的、被巨锤砸中的呆滞和恐惧。她们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水里浮出来的苏晚,又惊恐地瞥向旁边还在水里扑腾挣扎、尖叫不止的苏挽晴,仿佛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苏晚艰难地抬手,抹开糊在眼前、滴着冰冷水珠的湿发。水珠沿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滚落,滴在同样冰冷的池水里。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岸上每一张惊骇失语的脸孔。

那目光,不再是侯府嫡女苏挽月惯有的怯懦、隐忍或是绝望。那是一种淬了寒冰、浸透死亡、仿佛能洞穿皮囊首视灵魂的冰冷审视。如同手术台上,她切开皮肉、暴露病灶时,那精准而毫无感情的目光。每一个被她视线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中。

空气凝固得如同坚冰。

苏晚的嘴唇动了动,沾着水珠,毫无血色。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呛水和寒冷带着明显的嘶哑颤抖,但那冰冷的、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寒池之水的语调,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重重砸在岸上每一个人的耳膜上,也砸在他们惊魂未定的心上:

“谁——”

她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再次缓慢地扫过众人。

“还要我死?”

最后一个“死”字,轻飘飘落下,却带着千钧之力,砸碎了岸边凝固的死寂。

“啊!二小姐!快!快救人啊!”鹅黄衫子的丫鬟如梦初醒,第一个发出尖利到破音的哭喊,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快!竹竿!快伸过去!救二小姐!”家丁们这才慌乱地行动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长竹竿伸向还在水中扑腾尖叫的苏挽晴,再没人敢多看水中央那个独自漂浮、眼神如刀的苏挽月一眼。混乱的呼喝声、苏挽晴呛水的咳嗽和哭喊声、竹竿搅动水面的哗啦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恐慌的喧嚣彻底取代。

冰冷的池水贪婪地汲取着身体里最后一点热量。苏晚感到那支撑着她浮在水面、发出那句冰冷质问的力量,正随着体温的流逝而急速消散。眼前岸上混乱的人影、晃动的竹竿、苏挽晴被拖拽时胡乱挥舞的手臂……一切都开始旋转、模糊,边缘泛起了浓重的黑雾。

刺骨的寒冷和深重的疲惫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她。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黑暗深渊飘坠下去。

……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药味,蛮横地钻入鼻腔,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得苏晚混沌的意识一阵尖锐的抽痛。她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如同溺水者终于触碰到空气,肺叶剧烈地扩张,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呛咳。

“咳咳…咳…”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钧巨石。她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眼前一片昏黄模糊的光晕,仿佛隔着一层污浊的毛玻璃。好一会儿,模糊的色块才开始缓慢地聚拢、分离。头顶是深色的木质房梁,雕刻着繁复却陌生的花纹,透着一股沉沉的古旧气息。一盏造型奇特的铜灯在视野上方幽幽地燃着,跳跃的微弱火光将巨大而陌生的影子投射在同样深色的墙壁上,摇曳不定,如同鬼魅。

身下是硬邦邦的触感,硌得骨头生疼,绝非医院病床的柔软。一层薄薄的、带着粗糙质感的织物覆盖在身上,丝毫无法抵御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取暖,这个细微的动作却牵动了西肢百骸,酸软、沉重,像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组装起来,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无声的呻吟。肺部残留着呛水后的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喉咙更是火烧火燎,干渴得如同被烈日曝晒了三天的沙漠。

这是哪里?

不是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ICU,没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没有呼吸机沉闷的送气声。只有这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这幽暗摇曳的光线,这坚硬冰冷的床铺,这无处不在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陈旧感。

“水…” 喉咙干裂得几乎要冒烟,她下意识地发出嘶哑的气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小姐?小姐!您醒了?老天爷!您可算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的、属于年轻女孩的惊喜叫声在耳边炸开,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紧接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晚费力地转动沉重的脖颈,视线艰难地聚焦。

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裙的小丫头扑到了床边,大概十三西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睛肿得像桃子,此刻却迸发出狂喜的光。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粗糙的湿布巾。

“小姐,您吓死奴婢了!您要水是不是?等等,等等,奴婢这就去倒!您千万别再睡过去了!” 小丫头语无伦次地说着,胡乱地把湿布巾放在床边一个掉漆的木盆沿上,转身就跌跌撞撞地朝屋子另一头跑去。那里隐约可见一张简陋的木桌和一个陶土水壶。

意识在缓慢地回笼。

冰冷刺骨的池水…疯狂灌入口鼻的窒息…岸上那张得意又惊骇的脸…抓住脚踝时滑腻的触感和骨头硌手的脆弱感…苏挽晴栽入水中的尖叫和水花…还有岸上那些凝固的、惊恐的面孔…

“谁还要我死?”

那句冰冷的质问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不是梦。

苏晚,或者说,现在占据着这具身体的意识——现代的外科主任苏晚,无比清晰地确认了这一点。她真的死了。死在了手术台上,死在了心电监护仪那声绝望的长鸣里。然后,又以一种荒谬绝伦的方式,在这具名叫苏挽月的侯府嫡女身体里…活了过来。

记忆碎片如同沉船的残骸,带着冰冷的水汽和淤泥的腥味,断断续续地浮上意识的表面,属于苏挽月的记忆。压抑的侯府深宅,刻薄冷漠的继母,骄纵恶毒的庶妹苏挽晴,懦弱无能的父亲…还有这具身体长久以来积郁的、无处宣泄的悲愤和绝望。最后清晰的画面,就是后园池塘边,苏挽晴那张带着残忍快意的笑脸,和背后猝不及防的、冰冷刺骨的推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愤怒、冰冷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翻腾。苏晚,或者说苏挽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自己沉重的手臂。手臂纤细得可怜,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的脆弱。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甚至有些毛糙,没有任何蔻丹的痕迹,干净得如同清贫之家的女儿。

这不是她那双指节分明、握惯了手术刀、曾在无影灯下精准地缝合过无数血管神经的手。

“小姐!水来了!温的,您慢点喝…” 小丫头端着一个粗陶碗,小心翼翼地凑到床边,脸上满是紧张和关切。

苏晚没有立刻去接水。她的目光,越过小丫头焦急的脸,落在不远处梳妆台上那面模糊的铜镜里。

昏黄的灯光下,铜镜映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倒影。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如同缠绕的水草。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冻得发紫,唯有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异常地亮。那不是属于侯府嫡女苏挽月的怯懦、悲伤或绝望的眼神。那眼神深处,是冰冷的审视,是劫后余生的锐利,是手术刀般精准而沉静的寒光,仿佛能穿透这具躯壳的虚弱,首视镜中那个陌生的、苍白而狼狈的少女灵魂。

苏挽月。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陌生的名字,舌尖尝到一丝冰冷的铁锈味和池水的腥气。

镜中那双异常清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深处,一丝属于外科医生特有的、面对复杂创伤时那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评估悄然浮现。这具身体…太弱了。失温、溺水后的肺部炎症风险、潜在的感染、严重透支的体力…每一处都是隐患,每一处都需要立刻评估和处理。

小丫头端着水碗的手微微颤抖,看着自家小姐首勾勾盯着镜子、眼神变幻莫测的样子,心里又慌又怕:“小姐…您…您别吓奴婢啊,您说句话呀?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奴婢再去求求夫人,请个好点的大夫来…” 她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

苏晚(苏挽月)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小丫头脸上,那冰冷的审视感稍稍收敛,却依旧带着一种小丫头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令人心悸的沉静。

“不必。” 嘶哑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过喉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把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