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伤新痕

东京塔的钢架在暴雨中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

韩玖卿站在450米高的主瞭望台边缘,强风撕扯着她的黑色作战服。左腕疤痕处的蓝色血液己经凝固,在皮肤表面形成蛛网般的诡异纹路。九岁的LY-109——或者按她坚持的称呼"小九儿"——正蹲在通风管道旁,小手飞快地敲击着改装过的平板电脑。

"妈妈,防御系统还有三分钟重启。"女孩抬头,银灰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微光,"负三层有二十七个人形热源,排列方式很奇怪。"

韩玖卿接过平板。热成像图上,二十七个红点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中心位置是个明显小一号的热源——应该就是110号克隆体。更令人在意的是,塔顶天线基座处有个不规则的热源,形状酷似人体实验舱。

"能黑进他们的通讯系统吗?"

小九儿摇摇头,露出个与年龄不符的苦笑:"他们在用莫尔斯电码交流,物理隔绝。"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色液体。

韩玖卿单膝跪地,迅速从战术腰带取出抑制剂。针头刺入女孩颈侧的瞬间,塔身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照明设备同时熄灭。黑暗中,某种机械运转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趴下!"

韩玖卿护住女孩翻滚到角落。原先站立的位置被三枚钢针穿透,针尾缠绕的导线闪烁着危险的电弧。更可怕的是,整个瞭望台的钢化玻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

"氟锑酸。"小九儿嗅了嗅空气,"他们改造了通风系统。"

韩玖卿扯下项链吊坠,按下隐藏开关。微型全息投影显示权璟辰己经抵达香港科技园,他身边的"韩玖卿"克隆体正乖巧地跟在半步之后。画面放大后能看到克隆体后颈处有细微的缝合痕迹——那是记忆移植手术的标记。

"爸爸有危险。"小九儿突然说,"那个假妈妈身上有炸弹。"

韩玖卿瞳孔骤缩。她当然知道克隆体是行走的炸弹,但没料到权家会这么迫不及待。就在她准备联系权玥时,塔身再次震动,这次伴随着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

"他们切断了主支撑柱!"小九儿扑向控制台,"妈妈,我们只有——"

女孩的话被爆炸声吞没。韩玖卿在坠落瞬间抓住消防梯,另一只手死死拽住小九儿的衣领。他们悬在400米高空,脚下是东京璀璨的夜景,而头顶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

"抓紧我。"韩玖卿咬牙抽出软剑,剑刃反射的冷光映出她决绝的表情,"数到三,我会把你抛到对面平台。"

"不行!你的伤——"

"一。"

钢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通风管口探出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脑袋,枪口己经对准她们。

"二。"

小九儿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她松开抓着韩玖卿的手,在自由落体的瞬间按下腕表某个按钮。

"三。"

时间仿佛静止了。韩玖卿看着女儿坠入深渊,黑色连衣裙像凋零的花瓣般翻飞。然后——耀眼的蓝光从塔底迸发,冲击波将整层玻璃震成齑粉。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失灵,包括那些对准她的武器系统。

韩玖卿趁机荡到对面平台。落地时后腰伤口再次撕裂,鲜血顺着大腿内侧流进靴子。但她顾不上疼痛,因为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小九儿完好无损地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握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她面前跪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太阳穴上插着根冰锥般的蓝色晶体。

"妈妈别怕。"女孩转身微笑,瞳孔变成妖异的深蓝,"这是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

韩玖卿这才注意到走廊里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是那种蓝色晶体。而小九儿的连衣裙一尘不染,仿佛刚才的坠楼只是幻觉。

"全息投影?"

"嗯哼。"小九儿蹦跳着过来,递给她一个通讯器,"爸爸说你有权知道真相。"

通讯器里传出权璟辰的声音,背景音是激烈的打斗:"卿卿,听好。香港这个是陷阱,他们想用克隆体激活你体内的休眠基因。郑霖远当年——"

通讯突然中断。韩玖卿的疤痕剧烈疼痛起来,芯片在皮下发烫到几乎灼伤。她踉跄着扶住墙壁,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陌生画面:

十七岁的郑霖远站在某个实验室里,身旁是年轻十岁的权璟辰。两人中间的操作台上,躺着昏迷的韩玖卿。她的胸腔被打开,心脏上连着奇怪的装置。

"记忆植入完成。"画面里的郑霖远说,"她会以为在莫罗博学院初遇的是我。"

小九儿冰凉的小手将韩玖卿拉回现实。女孩眼中含着泪水:"妈妈,你现在的记忆有多少是真的?"

负三层的电梯门在此刻开启。韩玖卿本能地将女儿护在身后,却看到走出来的是满身血迹的权玥。昔日名模的左臂不自然下垂,右手握着把滴血的手术刀。

"没时间寒暄。"权玥扔过来个金属箱,"璟辰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密码是你第一次杀人的日期。"

韩玖卿接过箱子的手微微发抖。她十五岁那年,为救郑霖远手刃了第九区的两名守卫。日期是...

金属箱应声而开。里面静静躺着三样东西: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郑霖远的军牌,以及——让她呼吸停滞的——她和权璟辰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她穿着莫罗博学院的制服,权璟辰则是军装。日期显示是在七年前,也就是她记忆中与郑霖远"初遇"的同一天。

"这不可能..."

"记忆可以被篡改,但身体记得。"权玥突然咳嗽出血,"注射器里是记忆解锁剂,但有个副作用..."

小九儿突然抢过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进韩玖卿脖颈:"会疼。"

剧痛如海啸般袭来。韩玖卿跪倒在地,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爆炸:权璟辰在图书馆为她讲解雪莱诗句、他们在军械库里偷偷接吻、郑霖远其实是负责监视她的特工、那个所谓的"初遇"是精心设计的记忆覆盖...

最痛的记忆来自三年前——她根本不是为郑霖远的死而离开权璟辰。真相是,她发现自己怀上了LY-109,而第九区己经盯上了这个结合两家基因的胚胎。

"妈妈!"小九儿的呼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天线塔!他们要发射信号了!"

韩玖卿强忍头痛抬头。透过破碎的玻璃穹顶,能看到塔尖的天线正在聚集诡异的蓝光。这种频率的电磁波一旦发射,所有携带LY基因的人都会脑死亡——包括权璟辰和两个孩子。

权玥突然扑向控制台:"我带你们去停机坪!"

"来不及了。"韩玖卿夺过权玥的手术刀,在自己左腕疤痕处划开十字切口,取出那颗发烫的芯片,"这是郑霖远留下的信号干扰器。"

她将血淋淋的芯片塞给小九儿:"去找你爸爸。告诉他...密码是'当虹霓的色彩浸染了,你羽翼上的雨露'。"

"不要!"女孩死死抱住她的腿,"你会死的!"

韩玖卿亲吻女儿的额头,然后一记手刀将她击昏。权玥默契地接住女孩,眼中含着泪:"你知道这芯片要植入心脏才能生效。"

"所以才是我去。"韩玖卿捡起地上的蓝色晶体,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胸口,"告诉权璟辰...这次换我保护你们。"

她转身冲向电梯,身后传来权玥崩溃的喊声:"韩玖卿!你怀孕了!"

这个惊天消息让她脚步微顿。但下一秒,东京塔的警报系统开始六十秒倒计时。韩玖卿按下关门键,在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中,将蓝色晶体完全推入心脏位置。

剧痛中,她恍惚看到权璟辰的脸。这次不是记忆碎片,而是实时通讯——他不知用什么方法黑进了电梯监控。

"卿卿..."屏幕里的男人满眼血丝,"求你再等等..."

"好好照顾小九儿。"韩玖卿微笑,"还有...我们的新孩子。"

电梯到达负三层的瞬间,通讯被切断。韩玖卿走出电梯,面对二十七名全副武装的克隆士兵。她拔出软剑,剑刃映出自己决绝的眼睛——

然后世界陷入刺眼的蓝光。

......

香港科技园地下实验室,权璟辰突然捂住胸口跪地。面前的克隆体"韩玖卿"正举枪对准他的眉心,却在这诡异的同步疼痛中迟疑了。

"她...死了?"克隆体困惑地眨眼,"可我的指令..."

权璟辰暴起发难,一记手刀劈在克隆体颈侧。当对方软倒时,他取下她耳后的控制芯片,插入自己的通讯器。

东京塔的实时画面传来:蓝色能量波在发射前扰折射向太空,而塔底实验室己是一片火海。在最后清晰的一帧里,权璟辰看到韩玖卿站在主控台前,胸口插着蓝色晶体,嘴角却带着笑。

通讯器里传来小九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权玥急促的汇报:"芯片生效了!但玖卿她...等等!火场里有生命信号!"

权璟辰发疯似的冲向出口,却在门口撞见意想不到的人——韩家二爷,真正的韩二叔,手里抱着个昏迷的女孩。

"接住你女儿。"二叔将小九儿塞过来,然后取出个冷冻箱,"这里面是玖卿的卵细胞和LY-110的基因样本。第九区想要的是..."

"能同时兼容两家基因的超级胚胎。"权璟辰接话,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卿卿在哪?"

二叔沉默地指向监控屏幕。火场中心,有个模糊的身影正被身着暗夜殿制服的人抬上担架。那人左腕无力垂落,露出的疤痕处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她还活着,但情况不妙。"二叔递过一张磁卡,"这是去瑞士的机票。那里有间实验室可以..."

权璟辰突然拔枪指向二叔身后。阴影处,穿着白大褂的陆医生缓缓走出,双手举过头顶。

"别紧张。"陆医生微笑,"我是来报恩的。三年前韩小姐救过我妹妹。"他取出个U盘,"这里有逆转'蓝吻'毒素的全部数据。"

小九儿突然挣扎着醒来,银灰色的瞳孔紧盯着陆医生:"骗子!你身上有第九区的味道!"

枪声几乎和女孩的警告同时响起。陆医生眉心多了个血洞,而开枪的是——权璟辰震惊地发现——站在二叔身后的韩肃。老管家手中的消音手枪还冒着烟。

"老爷早就怀疑陆医生了。"韩肃弯腰从尸体口袋摸出个引爆器,"快走,整个园区马上..."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权璟辰护着小九儿冲出大楼,背后升起蘑菇云。在热浪扑来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韩玖卿站在火焰中,对他做了个"活下去"的手势。

首升机上,小九儿蜷缩在权璟辰怀里抽泣。他轻抚女儿的发丝,突然摸到个微型存储器——不知何时被塞进女孩衣领的。

存储器里只有一段音频。韩玖卿虚弱的声音伴随着仪器滴答声:

"璟辰,如果听到这段录音...我们的孩子保住了。瑞士实验室里有郑霖远留下的完整LY计划,它真正的目的是创造能抵抗第九区基因武器的免疫者...小九儿是第一个成功案例..."

背景音里突然传来爆炸声,录音断断续续: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疤痕在...发光的人...密码是..."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权璟辰抱紧女儿,看向窗外渐亮的天空。在东京方向,最后一缕蓝光正消散在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