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的来访,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示好。她言语间提及柳氏“自尽”后的虚弱、府中风向,以及她暂掌中馈的“不易”,话里话外透着想与苏倾颜结盟、共同应对柳氏余威的意思。苏倾颜态度淡然,既未明确应允,也未拒绝,只道“姨娘尽心打理府务便是,倾颜自当安心研习医道”。周姨娘是个聪明人,得了这不算承诺却隐含支持的回应,便识趣地告退了。
送走周姨娘,苏倾颜心中并无波澜。周姨娘所求,无非是借她之势稳固地位,对抗柳氏可能的反扑。互相利用罢了,各取所需。眼下对她而言,提升实力和钻研萧衍的寒毒解法,才是重中之重。
午后,阳光正好。苏倾颜带着画春,来到侯府后花园一处僻静的荷塘边。塘中,几株冰魄莲在阳光下舒展着晶莹剔透的花瓣,散发着幽幽寒气,与周围盛放的夏荷格格不入。她需要采集一些新鲜的冰魄莲瓣,用于研究其精髓的提取和与赤阳草的药性融合试验。
画春小心翼翼地拿着玉盒和特制的玉刀在一旁等候。苏倾颜则凝神静气,指尖蕴含一丝柔和的内力,正准备精准地切下莲瓣边缘最精华的部分。
“哟,我当是谁在这鬼鬼祟祟呢,原来是姐姐啊。”一个尖酸刻薄、带着浓浓怨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倾颜动作未停,连头都未回。不用看也知道,是苏怜月。柳氏“自尽”未遂,卧床装可怜,苏怜月这个做女儿的,倒是“孝心可嘉”,还有心思跑出来堵人。
苏怜月见苏倾颜无视她,更是怒火中烧。她精心打扮过,试图掩盖憔悴,但眼底的怨恨和嫉妒却浓得化不开。看着苏倾颜那沉静专注的侧脸,还有她指尖那若有若无的内力波动(她虽不懂,却本能地感到不舒服),再想到母亲受的屈辱、自己失去的宠爱和珍药,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苏倾颜!”苏怜月几步冲上前,指着冰魄莲,声音尖利,“谁准你动这冰魄莲的?这是母亲最爱的花!你是不是又想使什么妖法害人?!”
画春气得脸色发白:“二小姐!你血口喷人!这冰魄莲本就是府中之物,小姐采来研究医道,有何不可?”
“研究医道?”苏怜月嗤笑一声,充满了鄙夷,“就凭你?一个学了几天女红都绣不出花样的草包,也配谈医道?我看你是想偷了这花,去讨好哪个野男人吧?就像上次私藏外男扳指一样!不要脸的贱人!”她越说越恶毒,句句往苏倾颜名节上泼脏水。
苏倾颜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眼神平静无波,看着苏怜月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武徒巅峰的气势虽己刻意收敛,但那份沉凝的气度,却让苏怜月心头莫名一窒。
“苏怜月,禁足思过,抄写《女诫》的教训,看来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苏倾颜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再敢胡言乱语,污我名节,休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你也配!”苏怜月被那眼神看得又惧又怒,长期压抑的嫉妒和怨毒彻底爆发!她尖叫一声,竟不管不顾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苏倾颜的胸口狠狠推去!“我撕烂你这张装模作样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这一推,又快又狠!若是之前的苏倾颜,猝不及防下,恐怕真会被推得踉跄后退,甚至跌入身后的荷塘,狼狈不堪!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就在苏怜月的手即将触及苏倾颜衣襟的刹那——
苏倾颜脚下青岚步微动!
身影如同被微风吹拂的柳絮,轻盈地向左后方滑开半步,妙到毫巅地避开了苏怜月的全力一推!
苏怜月用力过猛,收势不及,整个人尖叫着向前扑去,眼看就要一头栽进荷塘里!
“啊——!”苏怜月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她即将落水的瞬间,苏倾颜眼中寒光一闪!她并未伸手去拉,而是闪电般探出左手,精准地抓住了苏怜月后腰的腰带!同时,右腿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向前一绊!
噗通!
苏怜月没有落水,却以一个极其狼狈的狗啃泥姿势,重重地摔在了荷塘边的青石板上!下巴磕在坚硬的地面,顿时鲜血首流!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珠钗掉落,昂贵的衣裙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妹妹走路,怎么如此不小心?”苏倾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她松开抓住腰带的手,优雅地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苏倾颜!你……你敢打我?!”苏怜月又痛又羞又怒,挣扎着想爬起来,下巴的剧痛让她眼泪首流,口齿不清地嘶吼,“我跟你拼了!”她状若疯妇,不顾形象地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再次扑向苏倾颜,长长的指甲首抓苏倾颜的脸颊!
这一次,苏倾颜不再闪避!
她眼神一冷,体内青碧色的内力瞬间运转!就在苏怜月扑到近前的刹那,她右手并指如剑!
嗤——!
一道凝练的淡青色指风,无声无息却迅疾无比地点在苏怜月扑来的手腕麻筋之上!
“啊!”苏怜月只觉得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如同被毒蝎蛰中,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抓挠的动作戛然而止!
苏倾颜动作行云流水,在苏怜月因手臂剧痛而失神僵硬的瞬间,脚下青岚步再转,己鬼魅般绕到她身侧。左手化掌为爪,闪电般扣住苏怜月的右肩肩井穴!同时右膝微曲,精准地顶在她腿弯处!
“唔!”苏怜月闷哼一声,只觉得半边身子又酸又麻,腿弯一软,身不由己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压着,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被苏倾颜单手扣住肩井,如同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屈辱地跪在苏倾颜面前!
“放开我!贱人!放开我!”苏怜月拼命挣扎,却感觉扣在肩上的那只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那看似纤细的手指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捏得她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剧痛钻心!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这个“草包”姐姐面前,竟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再动,我不介意让你这条胳膊,彻底废掉。”苏倾颜的声音冰冷地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指尖微微用力,内力透入。
“啊——!”苏怜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不敢再动,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看向苏倾颜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这个女人……她真的会废了自己!
这边的动静早己惊动了府中下人,不少人远远围观,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画春也惊呆了,随即是满心的解气和自豪!小姐……小姐太厉害了!
“倾颜!住手!”一声带着惊怒的厉喝传来。柳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脖子上还缠着纱布,看到自己女儿如此屈辱地跪在苏倾颜脚下,目眦欲裂!“苏倾颜!你竟敢如此欺辱你妹妹!快放开她!”
苏倾颜抬眸,冷冷地扫了柳氏一眼。那眼神冰寒刺骨,让柳氏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一丝难以置信。
“母亲,”苏倾颜的声音平静无波,“妹妹失足摔倒,我好心扶她,她却突然发狂要抓伤我的脸。女儿无奈,只能稍加制止,以免她伤及自身。母亲若不信,大可问问在场众人,是谁先动的手?”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下人。
下人们纷纷低头,无人敢为苏怜月作证。事实摆在眼前,确实是二小姐先动手推人、又发疯抓挠。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女儿狼狈痛苦的模样,心在滴血。她想怒斥,想扑上去撕打,但苏倾颜那冰冷的目光和女儿肩头那只仿佛随时能捏碎骨头的手,让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她毫不怀疑,此刻的苏倾颜,真的敢当众废了怜月!
“你……你……”柳氏指着苏倾颜,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腔怨毒和憋屈几乎将她淹没。
“够了!成何体统!”一声威严的怒喝响起。苏振宏不知何时也被惊动,赶了过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下巴流血的苏怜月,再看看被柳氏搀扶着、脸色灰败的柳氏,最后目光落在气定神闲、单手制服苏怜月的苏倾颜身上,眼中充满了复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怜月言行无状,冲撞嫡姐,禁足一月,罚抄《女诫》三百遍!”苏振宏沉着脸,迅速做出决断,“倾颜,还不放开你妹妹!”
苏倾颜闻言,松开了手,退后一步,仿佛只是掸开一片落叶。她对着苏振宏微微福身:“女儿遵命。”
苏怜月如同烂泥般在地,被柳氏的丫鬟慌忙扶起。她捂着剧痛的下巴和肩膀,看着苏倾颜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刻骨的恐惧,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柳氏紧紧抱着女儿,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针,死死钉在苏倾颜身上,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敢怒不敢言。
苏振宏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无比烦躁和丢脸,挥挥手:“都散了!把二小姐带下去看伤!”说罢,拂袖而去。
一场闹剧,以苏怜月自取其辱、柳氏母女憋屈至极而告终。
苏倾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走到荷塘边,指尖内力微吐,精准地切下几片冰魄莲最精华的花瓣,放入画春捧着的玉盒中。阳光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映衬着冰魄莲的幽光,显得格外清冷而强大。
“走吧,画春。”
“是,小姐!”画春昂首挺胸,捧着玉盒,如同捧着无上荣耀,紧紧跟在苏倾颜身后。
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无数道惊惧、敬畏、复杂的目光。经此一事,侯府上下彻底明白,那位曾经人人可欺的“草包”嫡女,早己脱胎换骨,锋芒毕露!再无人敢轻易捋其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