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遇流民武装

赵岩和柱子带回的盐铁豆种,如同一剂强心针,暂时缓解了坊子的燃眉之急。但两人脸上残留的惊悸和带回的关于王虎爪牙现身黑市的消息,却像一层更浓重的阴霾,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围墙再高,也挡不住被毒蛇盯上的寒意。守卫队的巡逻密度和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点,瞭望塔上的眼睛几乎不敢眨动。

风雪短暂停歇的某个黄昏,空气干冷刺骨。瞭望塔上,守卫队一个眼力极好的小伙子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警报:“坊主!西边!有东西过来了!不是野兽!是人!好多人!拿着家伙!”

刺耳的竹哨声瞬间撕裂了坊子上空短暂的宁静!

林小满、李铁牛等人第一时间冲上围墙。顺着守卫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边被积雪覆盖的荒坡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群人影。大约二三十人,衣衫褴褛,步履蹒跚,但手中都拿着棍棒、削尖的竹矛,甚至还有几把锈迹斑斑的柴刀!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朝着丰收坊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逼近。为首的几个汉子,眼神凶狠麻木,死死盯着坊子围墙,毫不掩饰贪婪与掠夺的意图。

“是流民!带家伙的流民!”王老实声音发紧,“看那样子,饿疯了!”

李铁牛眼中凶光爆射,猛地举起手中加装了铁尖的木矛:“守卫队!上墙!准备家伙!” 守卫队的汉子们迅速就位,骨矛、石斧、特别是新装备的铁尖短矛和几张简陋的木弩,齐齐指向墙外。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电扫过对方阵型,又迅速回望坊内地形和预设的陷阱带位置。

“铁牛哥,按计划!弓弩手,上塔!听我号令!其他人,稳住!” 林小满的声音穿透寒风,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王叔,带人守住地道出口!赵岩,带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薄弱点!”

“明白!”

“是!”

墙外的流民武装显然也看到了围墙上的动静,脚步微微一顿。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的汉子(独眼龙)挥舞着一把豁口的柴刀,嘶声咆哮:“墙里的听着!识相的,开门!交出粮食和盐!饶你们不死!不然,等我们砸进去,鸡犬不留!”

赤裸裸的威胁激起了守卫队的怒火,几个年轻汉子忍不住就要喝骂。林小满抬手制止,她向前一步,站在墙垛后,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出去:“外面的兄弟!风雪无情,我们理解大家不易!开门放粮不可能!但念在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可以扔下几袋粗粮,你们拿了就走!如何?非要动手,我们这墙,也不是纸糊的!刀枪无眼,死伤无算!”

这是林小满的策略:示弱(扔粮)与威慑(展示抵抗决心)并存。她赌这群乌合之众并非铁板一块,饥饿和恐惧会瓦解他们的意志。

“呸!几袋粗粮?打发叫花子呢?” 独眼龙显然不满意,他贪婪的目光扫过高高的围墙和守卫手中的武器,尤其在那闪着寒光的铁矛尖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更深的贪婪淹没,“少废话!开门!不然老子们自己拿!”

他身后几个凶悍的汉子也跟着鼓噪起来,挥舞着武器向前逼近。但队伍中也有一些人面露犹豫和恐惧,脚步迟疑。

“放!” 林小满眼神一冷,不再犹豫,果断下令!

嗖!嗖!嗖!

瞭望塔上,几张木弩同时发射!粗制的弩箭带着破空声,狠狠扎进流民队伍前方几尺远的雪地里!虽然准头欠佳,但骤然袭来的箭矢和那强劲的力道,让逼近的流民们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连连后退!

“他们有弩!” 流民中一片慌乱。

“别怕!冲过去!他们人少!弩上得慢!” 独眼龙强行稳住阵脚,嘶吼着,“绕过去!从那边林子边冲!”

流民队伍在头目的驱赶下,如同被激怒的野猪群,不再正面冲击大门,而是分成两股,试图从侧面相对平缓、靠近一片稀疏枯林的地带突破!

“上钩了!” 李铁牛狞笑一声,“兄弟们!稳住!放他们进来点!”

守卫队员们屏住呼吸,紧握武器,看着那群流民呼喊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布满死亡陷阱的区域。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流民,脚下积雪猛地塌陷,整个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被积雪半掩盖的深坑,坑底削尖的木刺穿透了他的脚掌和小腿!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坑!

“有陷阱!有坑!” 流民们惊恐大叫,前冲的势头为之一滞。

“别停!绕开!冲过去!” 独眼龙气急败坏地挥舞柴刀。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噗嗤!一个绕过陷坑的流民,脚下猛地被坚韧的藤蔓绊索套住脚踝,整个人被倒吊着猛地拉起,头下脚上,惊慌失措地挣扎尖叫!

咔嚓!另一个试图从枯树后绕行的流民,踩中了伪装巧妙的压发木排!沉重的、嵌着尖石的木排呼啸着拍下,将他狠狠砸倒在地,骨裂声清晰可闻!

“嗖!”一支从枯树缝隙中射出的吹箭(王铁匠的简陋作品),精准地命中一个举着柴刀冲在最前面的凶悍流民的手腕!那人惨叫着丢掉了武器!

陷阱带瞬间成了修罗场!惨叫声、惊呼声、陷阱触发的机关声混杂在一起!流民队伍彻底乱了套!原本的凶悍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和剧痛击得粉碎,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不少人掉头就跑,只想远离这片死亡之地。

“就是现在!打!” 林小满清叱一声!

“杀!” 李铁牛如猛虎下山,率先带着一队守卫,从预留的隐蔽通道冲出围墙侧门!他们三人一组,结成简单的三角阵型,手中加装了铁尖的木矛凶狠地捅刺向那些陷入混乱、落单的流民!

噗嗤!李铁牛手中的铁矛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洞穿了一个试图捡起柴刀反抗的流民大腿!那人惨叫着倒地。“缴械不杀!” 李铁牛的怒吼如同惊雷!

守卫队员们士气大振,配合着陷阱造成的混乱,用铁矛和木盾(临时赶制的)凶狠地挤压分割着流民队伍。冰冷的铁尖第一次品尝到人血的滋味,在寒风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流民们本就士气崩溃,面对组织严密、武器更利、气势如虹的守卫队,几乎是一触即溃!

独眼龙见势不妙,挥刀砍翻一个挡路的自己人,带着身边几个死忠就想跑。早己盯住他的赵岩,带着预备队从另一侧包抄过来,硬木棍狠狠砸在他的腿弯!独眼龙惨叫着跪倒在地,被几个守卫队员死死摁住。

战斗来得快,结束得更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除了几个趁乱钻入枯林逃跑的,剩下的流民非死即伤,大部分都惊恐地丢掉武器,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哀求饶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浓重的恐惧。

林小满在守卫队的簇拥下,走出围墙。她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死去的流民,哀嚎的伤者,跪地求饶的俘虏。她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凝的冰寒。

她走到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独眼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指使你们来的?王虎?”

独眼龙脸上横肉抽搐,眼中满是怨毒和恐惧:“呸!什么王虎!老子们自己活不下去了,来找口吃的!要杀就杀!”

林小满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那些跪在地上、面黄肌瘦、眼中只有恐惧和麻木的流民。他们中的许多人,不过是裹挟在求生本能和头目暴力下的可怜虫。

“丰收坊,不是善堂。” 林小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流民耳中,“但也不是屠场!想抢我们的粮,动我们的家,就得付出血的代价!这些人,就是下场!” 她指着地上的死伤者,语气森然。

俘虏们抖得更厉害了,有人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但是,” 林小满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余地,“乱世求生,不易。我给你们一条活路。”

所有俘虏都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

“愿意放下刀枪,真心实意留下,遵守坊规,出力干活换口饭吃的,可以活!” 林小满的声音斩钉截铁,“愿意的,站到左边!想走的,或者还藏着别的心思的,现在就可以滚!再敢靠近丰收坊一步,杀无赦!”

短暂的死寂。俘虏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有人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有人看着高耸的围墙和守卫们手中带血的铁矛,更有人看着自己枯瘦如柴、冻得发紫的双手。

一个断了胳膊、躺在地上呻吟的年轻流民,挣扎着抬起头,嘶哑地喊道:“我……我愿意留下!我……我会编筐!求……求给条活路……”

一个抱着头跪在地上的妇人,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俺也愿意!俺能做饭!能洗衣服!求坊主收留!俺男人……俺男人死在路上了……俺不想死啊……”

有人带头,求生的本能迅速压倒了其他。陆陆续续,有近一半的俘虏(约十人左右),包括几个受伤不重的汉子,挣扎着或挪动着,站到了左边。剩下的人,包括独眼龙和他的几个死忠,则眼神闪烁,或怨毒或麻木地留在原地。

“好!” 林小满看着站出来的十人,“赵岩!带人检查,收缴所有武器!给他们简单包扎!王老实,带他们去地窝子(临时搭建的简陋地穴居所)安置!张婶,煮点稀的!”

“至于你们,” 林小满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人,包括独眼龙,“带上你们受伤的同伴,滚!再让我看到你们,地上的就是榜样!”

几个还能动的流民,如蒙大赦,慌忙架起受伤的同伴,甚至顾不上死去的,连滚爬爬地消失在枯林深处。独眼龙怨毒地瞪了林小满一眼,也被拖走。

寒风卷着血腥味和雪沫,吹过刚刚结束厮杀的战场。围墙内,是劫后余生的疲惫和紧绷;围墙外,是十张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一丝微弱希望的新面孔。林小满站在围墙下,看着守卫队员们清理现场、收敛尸体(敌人的就地掩埋),看着赵岩和王老实将那十个选择留下的流民带进坊内。她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无比坚韧。

鲜血染红的雪地,是乱世残酷的注脚。而收下的那十人,则是她在冰冷铁律中,为“丰收坊”的未来,艰难撬开的一道缝隙。是隐患,还是助力?一切,才刚刚开始。王虎的阴影,北地灾民的浪潮,依旧如同厚重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荒原的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