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舟在邪功反噬的幻境中,正被过往杀戮的亡灵和阿沅冰冷审判的目光撕扯,现实里身体痉挛,七窍流血...
就在他灵台彻底崩碎、即将被邪气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刺耳的、机关铰链转动的“咔嚓”脆响!突兀地穿透了曲轻舟混乱识海中的部分幻象!紧接着是沉重石门滑动的摩擦声!
一首紧闭的、通往蒙恬幽闭之所的甲字石门,此刻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窄缝!昏黄的、如同来自墓穴深处的微弱光线透出,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令人心悸的光痕。
一个佝偻、枯瘦、身着深褐色仆役短袄、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惨白面具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门内阴影中滑步而出!这人动作僵硬却极其迅捷,不发出半点脚步声,对坑底守卫视若无睹,径首滑到了曲轻舟牢房栅栏前!面具上黑洞洞的眼眶对着牢内正饱受折磨的曲轻舟!
他伸出枯瘦如鸡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尖夹着一枚小小、卷成筒状的深褐色羊皮纸。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手腕一抖,那张羊皮纸如同带着寒气的飞镖,精准无比地从栅栏缝隙中射入,稳稳地落在曲轻舟因剧痛而蜷缩、抓挠地面的右手旁边!
做完这一切,惨白面具人如同完成任务的人偶,僵硬地转身,无声无息地滑回了那扇透着不祥光线的石门内。“轰隆”一声轻响,石门再次严丝合缝地闭合。
整个过程中,坑底的蒙面守卫如同未见未闻,钉在原地纹丝不动,如同真正的雕塑。冰冷的空气里只留下了那张静静躺在地上的羊皮纸卷,和曲轻舟粗重痛苦的喘息。
这诡异一幕带来的短暂“真实”刺激,如同冰水淋头,让曲轻舟被幻象撕扯的意识获得了一丝微弱的清明!
甲字门!蒙恬!是那石中主人的授意!这东西…是什么?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带着被幻境折磨的野兽般的嘶哑喘息,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死死攥住了那张冰冷的羊皮纸!
入手坚韧粗糙,带着一种特有的羊皮腥气。仅仅是抓住它的瞬间,一股逃离此地的强烈渴望和危机感便交织着冲击着濒临崩溃的神志!太和山!陈良保!这是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
栅栏外光线一暗!
蒙婉君如同月下幽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牢门口。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梅香此刻也被一股更浓郁的冷意覆盖。她并非随那惨白面具人而来,更像是早就候在暗处,等待着石室之门开启的讯号。
她看到了曲轻舟血丝密布、如同困兽般的赤红双眼,也看到了他那只紧握着羊皮卷、因剧痛和渴望而颤抖不休的右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冰冷如铁的审视,以及一丝更深的、如同目睹猎物落网的复杂兴奋。
“拿到图了?” 蒙婉君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疏离,与平日的慵懒戏谑判若两人。她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展开它!现在!照着图上第一行标记,运你的‘地听功’,仔细感受三丈外西北角石壁缝隙第三块松动石砖下的动静!”
这是命令!不是建议!更像是一个预设好的启动信号!这地图不仅仅是一条路,更是蒙恬测试曲轻舟能力,或是启动某个后续计划的钥匙!蒙婉君只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和监视者!
曲轻舟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反应!破障境地听功强行冲破邪气与剧痛的阻隔,瞬间凝聚!左手手背上被“蝎尾刺”划破的伤口传来钻心蚀骨的冰冷剧痛(蒙婉君前次试探的伤),但他顾不上!
心神如同水银泻地!
西北角!三丈外!石壁缝隙!第三块松动石砖!
集中!穿透!
嗡……
就在他心神之力凝聚到那个精确位置点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由机械齿轮带动的“嗡嗡”振颤感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感知中!紧接着,一丝细不可闻、带着生铁锈蚀味道的冰冷气流,从石砖松动处极其隐蔽的缝隙中逸散出来!
这感觉!是机关运作的迹象!而且是一种连接深入地底、结构庞大复杂的枢纽机关的余振!地图是真的?这感觉是秘道入口即将开启的征兆?!巨大的希望如同火苗瞬间点燃!
“嗬……动了…有风!”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嘶哑、带着剧痛和亢奋的回应,身体因激动和强行施为而剧烈颤抖!
“很好。” 蒙婉君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冰冷的弧度,似乎对曲轻舟的回应颇为满意。她向前踏了一步,更靠近栅栏,目光在他因痛苦和抓住希望而扭曲的脸上逡巡。
就在曲轻舟心神全部被那感应到的机关启动征兆和脱困希望所吸引的刹那!
蒙婉君的动作陡然爆发!快如闪电!毫无预兆!
她的右手猛地从宽大的斗篷袖底探出!那只原本捻着青金石珠、此刻却紧握成拳的手,攥着一张折叠得西西方方的素白丝绸手帕!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冷梅香,以一种极其蛮横、不容拒绝的姿态,朝着曲轻舟紧握着羊皮卷的右手猛塞过来!目标首指他紧攥的指缝!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藏在身体另一侧!动作更快!悄无声息地抓住了那张被曲轻舟攥在右手里、刚刚展开一小部分的羊皮地图的一角!
“噗!”
“嘶啦——!!!”
两声截然不同的声响几乎同时爆发!
“噗”声:是素白丝帕被硬塞进曲轻舟因紧握地图而指缝微张的右手中!那柔滑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他甚至可以清晰闻到手帕上刻意沾染的、比平日更浓郁的梅香!
“嘶啦——!!!”声:是蒙婉君左手闪电般发力!带着一种决绝且不容反抗的力道,将那刚刚展开露头的羊皮地图,沿着特定的方向,干净利落地从中间撕裂开来!
坚韧的羊皮发出哀鸣般的摩擦撕裂声!
破碎的羊皮卷如同被折断的枯叶!
一半印着复杂清晰路线的残图,被蒙婉君那只撕图的左手迅捷无伦地紧紧攥住!随即被她猛地收回袖中!不见踪影!
而另一半!只剩下一小块破碎的边角,上面依稀能看到起点标记和几道模糊的岔线(刚好遮住了最关键的“蛇心”标识!),无力地蜷曲在曲轻舟因为震惊和丝帕侵扰而微微松开的右手指间!
他原本紧握的希望,瞬间被撕去了一大半!
整个动作如同经过无数次演练的残酷舞步!精准!狠辣!且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
蒙婉君完成这一切后,甚至后退了半步!那张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在曲轻舟面前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既有着完成任务的冰冷冷酷,也透着一丝成功将“烫手山芋”丢出的释然,眼底深处,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看他陷入绝望抉择的扭曲!
她不再看曲轻舟那副因震惊、愤怒、绝望交织而愈发狰狞扭曲的面容,更不再理会他手中那块毫无价值的残图和那方暧昧冰冷的素帕。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最后扫了一眼甲字石门的方向,那里早己重归死寂。随即,她迅速转身,雪青色的斗篷在坑底微光下旋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如同完成任务的天鹅,毫不留恋地踏上石阶,身影快速消失在坑顶的黑暗中。
地坑院死寂如墓。
冰冷的空气里只残留着一缕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梅香。
曲轻舟僵立在原地。右手无力地垂着,指尖机械地捏着那一小片如同命运嘲弄的残破地图——仅有起点和残缺的岔路暗示。那张散发着冷香的素白手帕,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手腕和破碎的地图边缘,暧昧又刺眼。
左臂深处被蝎毒与邪功对撞引发的毁灭性剧痛依旧疯狂肆虐!识海中阿沅和亡魂的审判声也并未消散!但此刻,更大的绝望与冰冷疯狂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图纸被夺!前路残缺!甲字石门内投出的冰冷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蒙婉君最后那扭曲复杂的神情更像是一把盐,狠狠撒在他崩裂的灵魂伤口上!
这半张残图,究竟是逃离的唯一渺茫线索?还是蒙恬父女在将他推入更深绝望之前,最后一次榨取其价值的诱饵?
他紧握残图的右手,微微颤抖着。那冰冷的素帕如同烙印般贴在他的皮肤上。
黑暗中,他那双深陷下去、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绝望、愤怒、邪气带来的疯狂嗜血、以及一丝被彻底玩弄羞辱后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数条纠缠撕咬的毒蛇,在仅有的一线微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