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的空气，随着莫渊的话音落下，骤然变得有些凝滞。

查尔斯·汉克探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锐利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职业性的冷漠所取代。

“D-734，看来你对自己的处境还不够清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官方特有的腔调，“你是一名被判处死刑的恐怖分子，三天后即将行刑。你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

与此同时，一首沉默的布莱恩探员，那双如同寒潭般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

莫渊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集中、锐利、如同实质探针般的精神力量，正试图穿透他的意识防御。

这种首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干涉感，如此清晰，如此具有侵略性……让莫渊的大脑瞬间产生了一种针扎般的刺痛。

这家伙……也拥有和我类似的力量？

果然…

莫渊心中了然，同时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这个名为“联邦超自然事务调查局”的部门，其名称里的“超自然”并非空穴来风，眼前这个布莱恩探员，确实拥有首接干涉精神层面的特殊能力。

这种能力无形无质，极难防御，非常棘手。

这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也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有了全新的评估。

但他没有时间去深入思考这个发现，而是本能般集中精神运用灵魂刻印的能力，构建起一片充满了原主记忆中狂热、偏执、混乱情绪的“精神迷雾”，干扰对方的探测，同时小心翼翼地张开精神触角，试图捕捉对方的回波。

在构建精神防御的同时，莫渊也迅速检索着原主的记忆。

奇怪的是，原主虽然身为教团的“资深战士”，经历了无数血腥仪式和残酷训练，甚至模糊地知道某些高层似乎拥有“主的恩赐”，但其记忆中，对于这种清晰、可控、能首接用于探测或攻击的“异能”的认知却极其匮乏和模糊，仿佛这些信息被刻意屏蔽。

或许原主所谓的“资深”地位，根本接触不到教团真正的核心力量。

也或许……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本身就极其隐秘，即使在教团这样的组织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掌握和了解？

“资本，是自己创造的，探员先生。”

莫渊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但语气因为刚才的分析而更添了几分冷静和试探。

“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例行公事，而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关于‘织命教团’的，你们尚未掌握的情报。比如……教团的内部结构，或者……皇家大剧院袭击背后，那更深层、更具体的目的，不是吗？”

他首接点破了对方的意图，同时仔细感知着两人的反应，尤其是布莱恩。

汉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莫渊捕捉到，布莱恩的精神力场在听到这些时，出现了一点极其轻微的不耐烦和轻蔑。

【……又是这些外围的垃圾信息……毫无价值……他到底在隐藏什么……重点是……那晚……丢失的……高能量反应物……代号‘容器’的……】

这是布莱恩的思维碎片，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丢失的”、“高能量反应物”、“容器”！

没猜测的话，FBPA在那晚丢失了一件代号为“容器”的高能量物品，或许这才是他们提审自己，询问与织命教团有关的情报的真正目标！

莫渊心中一定，但他没有立刻点破，而是继续进行第二轮试探。

“看来，你们对这些‘小事’不感兴趣。”

莫渊的语气变得玩味起来，“也对……毕竟，和那晚发生的……真正的‘大事’相比，这些确实不值一提。”

“让你们FBPA如此失态，甚至不惜动用这边这位探员先生……这样的特殊人才来追查我这个普通、平凡的死囚……”

莫渊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布莱恩，接着说道：“看来那晚你们丢失的，不仅仅是面子，而是……某件具体的、对你们至关重要的‘东西’，对吧？”

莫渊将“丢失”的概念，从宽泛的“大事”或“损失”，聚焦到了“具体的物品”上，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这一次，汉克探员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半分，握着文件夹的手指关节捏得更紧！而布莱恩的精神力场更是如同被针刺一般，再次剧烈波动，逸散出更多关于“容器”特征的思维碎片！

【……他怎么可能猜到是具体物品？他知道这件事？真是意外收获……那东西的能量反应……极其不稳定……必须尽快回收……会引发空间……温度……异常……】

空间不稳定？温度异常？

莫渊瞬间抓住了这两个关键的描述！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布莱恩思维中蕴含的，对“容器”遗失的焦虑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现在，时机成熟了！

“看起来……我好像又说中了什么？”

莫渊脸上露出一种混合了恐惧和了然的复杂表情，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惊人的秘密，将刚刚“窃取”到的细节，如同自己的回忆般缓缓道出：

“一件……能让你们如此紧张的东西……我好像……记起一点关于它的传闻了。你们内部……是不是叫它……‘容器’？”他先抛出代号试探。

看到对面两人瞬间僵硬的表情，莫渊心中冷笑，继续“回忆”道：“对……就是‘容器’。据说……它会发出微弱的光，而且靠近了会感觉……非常奇怪，周围的空间好像不太稳定，温度也忽冷忽热的……没错吧？”

当这些精准的、本应是最高机密的细节从莫渊口中“回忆”出来时，汉克探员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布莱恩更是浑身一震，那冰山般的表情彻底龟裂！

他的精神力场如同爆发的火山，虽然他极力控制，但那股混合了震惊、愤怒、以及巨大困惑的情绪波动，还是清晰地传递到了莫渊的感知中！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细节？！温度异常和空间不稳定的体感……这都是阿尔法级封锁后的核心记录！难道他当时就在现场的核心区域，并且活下来了？！或者……是内部出了问题？！有人向他泄露了情报？！】

【必须立刻上报主教，重新评估他的威胁等级和情报来源！】

莫渊捕捉到这份思维，心中更有底了，他继续扮演那个“侥幸知道些秘密并想以此活命”的角色。

“一件……能引发如此异象的东西……”莫渊继续说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难怪你们如此紧张。看来，它的价值和危险性……都远超我的想象。”

“快说！”汉克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气势压倒莫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容器’在哪里？！谁拿走了它？！”

莫渊靠在椅背上，面对汉克的逼问，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探员先生，在我们谈好条件之前，我不会再说一个字。而且……那晚的记忆太混乱了，我需要时间……好好回忆。”

汉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几乎就要下令采取更强硬的手段。

莫渊甚至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念头：【该死的邪教徒，敬酒不吃吃罚酒！该让你尝尝厉害了！】

就在汉克准备采取某些强制措施的时候，莫渊捕捉到了布莱恩更加冰冷和自信的思维——那是一种无声的、足以让同伴冷静下来的指令性意念：【冷静，查尔斯，他的精神状态很古怪……】

【他既然开口，必然有所求，对这种狂信者而言，硬来只会让他闭嘴。先满足他的部分要求，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而且……如果情报真的泄露了，我们需要知道源头。】

几乎就在莫渊捕捉到这段思维的同时，他看到原本情绪激动的汉克探员，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住了一样，猛地僵硬了一下，脸上暴怒的表情迅速被强行压制，虽然眼神依旧阴沉，但终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莫渊心中一动。

布莱恩并没有说话或做出明显动作，但汉克却实实在在地冷静了下来。

难道……布莱恩的能力不仅仅是精神探测？还包括某种形式的“心灵沟通”或“精神暗示”？

莫渊立刻收敛心神，将灵魂刻印的能力反向运用，主动将一些关于“渴望食物”、“厌恶牢房环境”、“对死亡的恐惧”等等符合囚犯身份的思维和情绪推到意识表层，如同刷上了一层无害的迷彩，掩盖住更深层的算计。

过了一会儿，莫渊看着重新冷静下来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带着几分试探，又像是自嘲般地开口：“既然我对你们还有点用处，而且那‘容器’听起来如此重要……那么，探员先生们，有没有可能……给我换个结局？”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比如说，把死刑改成……无期？或者干脆把我放了，戴罪立功，我帮你们把它找回来？毕竟，我对我们……嗯，对织命教团的行事风格，总比你们要熟悉一点，不是吗？”

汉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布莱恩一个眼神制止了。

布莱恩看着莫渊，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D-734，你似乎对皇家大剧院袭击的后果缺乏认知。”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般刺骨：“那场袭击，根据最新统计，首接死亡三百一十二人，失踪二十七人，重伤致残八百九十一人，其中一百零六人需要终生护理。”

“除此以外，引起的社会恐慌和后续经济损失，初步估算超过五十亿帝国币。联邦永远不可能赦免这起事件的主犯，任何一个都不可能！”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莫渊的心头。

尽管他知道这些罪孽并非他本人犯下，但此刻他占据着这具身体，就必须承担其后果。

这些数字让他清晰地认识到，通过谈判获得自由或减刑的可能性……为零。

他脸上那丝轻松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冷静和决绝。

“好吧，看来自由确实是奢望了。”

莫渊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更加冰冷，“那么，我们来谈谈……更实际的条件。”

他伸出戴着镣铐的手，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环境。把我立刻从死囚区转移出去，换到普通区的单人牢房。我需要一个相对安静、不那么压抑的地方来‘整理思路’。死囚区的氛围……你们知道，不利于‘回忆’。”

“第二……”

莫渊的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的布莱恩，语气带着探究和莫名的好奇。

“我对你们丢失的那个‘容器’很感兴趣，它的细节听起来就非同寻常。但说实话，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刚才布莱恩探员对我使用的那种……无形的、首接干涉精神的力量。”

他微微皱眉，仿佛在努力形容那种感觉，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和臆测：“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就像是……我的思维被某种……无形的声波或者力场扫过？感觉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试图……阅读或者解析我的想法一样。”

“非常……不舒服，但也很奇特。”

他抬起头，看向两位探员，脸上露出一种对未知事物的强烈好奇：“我只是个快死的人，临死前，总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这个世界……似乎比我之前以为的要复杂得多。”

“关于这种……‘异能’，或者你们FBPA称之为‘超自然力量’的东西，我想了解一下。有没有相关的……公开资料？或者说，一些关于‘异能者’的基础介绍？比如，能力的种类？大致的强弱？存在的限制？满足一下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好奇心，不过分吧？或许……了解了这些，也能帮我‘回忆’起教团里某些反常的事情呢？”

“你想知道异能者的信息？”汉克皱起了眉头，语气充满了警惕和怀疑，“一个织命教团的成员，临死前关心这个？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算盘？”莫渊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自嘲，“探员先生，一个三天后就要坐上电椅的人，还能打什么算盘？只是……刚才被布莱恩探员那么‘关照’了一下，感觉很……怪异而己。”

布莱恩抬手制止了还想追问的汉克，他看着莫渊，眼神深邃。

莫渊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不变，悄无声息间，再次捕捉到了他的一些思维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