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鹤顶红）

青玉案上白釉梅瓶斜插着半枝残荷，苏沉璧数着花瓣上凝结的水珠，听见地牢深处传来铁链刮骨的声响。九千岁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叩在鎏金暖炉上，震得她腕间新换的伽楠香珠簌簌作响。

"这叛徒偷了东厂的盐引账册。"蟒袍太监忽然掐住她后颈，将她的脸按在冰冷铁栅上，"好女儿可知，往南贩私盐的船队里，藏着漠北的狼崽子？"

苏沉璧的睫毛扫过生锈的铁栏，望见刑架上血肉模糊的男子右肩烙着月牙疤——那是三年前谢明霁在幽州剿匪时，为救流民被马贼砍伤的印记。前世记忆翻涌而至，她想起谢明霁曾说过："月牙向东南，便是北斗星垂之地。"

九千岁将缠着红绳的瓷瓶塞进她掌心："龟息散，好东西。"腥甜气息扑面而来，苏沉璧指尖发颤。这味道她至死难忘，永和十九年冬至，谢明昭就是用这种南疆奇毒，溶化了云裳的尸骨。

"义父..."她忽然剧烈咳嗽，借着袖摆掩住瓶口，"女儿昨夜观星，见天牢方向有客星犯紫微..."

话音未落，九千岁突然攥住她手腕灌下半盏冷茶。苏沉璧伏在青砖上干呕，看见茶汤中浮着的金箔拼成北斗七星。锁骨处的冰裂纹胎记骤然发烫，她终于明白这是唤醒命契的引子——若今夜子时前不取人命，重新生长的心脏就会再度碎裂。

地牢火把"噼啪"爆开火星。苏沉璧扶着刑架起身时，嗅到谢明霁身上特有的沉水香。他扮作狱卒立在阴影里，玄铁面具遮住半张脸，唯有耳后新月形疤痕泛着血光。

"大人...咳...扶我一把..."她假意踉跄，将龟息散抹在他腕间。谢明霁浑身一震，藏在袖中的星盘发出细微嗡鸣。苏沉璧趁机咬破舌尖，将血珠吐在叛徒伤口——这是前世谢明霁教她的障眼法，活人沾上龟息散的血，十二个时辰内会呈现假死之相。

九千岁突然抚掌大笑。苏沉璧转头看见老太监指尖挑着根银丝，尽头系着她方才咳出的血珠——那血珠在琉璃盏中竟化作冰裂纹图腾，与星盘上的命宫方位完全重合。

"好孩子。"染着血腥气的手掌拍在她肩头，"明日去刑部领那批漠北战俘，给你做药引。"

苏沉璧望着叛徒"尸体"被拖出地牢，袖中五指深深掐进掌心。谢明霁假意搀扶时，她听见极轻的耳语："青龙七宿第三星，今夜亥时三刻。"

（紫微垣）

观星台青铜浑天仪转至翼宿方位时，苏沉璧腕间伽楠珠突然绷断。七颗佛珠滚过青玉砖，在谢明霁玄色官靴前摆出北斗阵型。

"苏姑娘命宫带煞。"国师白须垂在星图卷轴上，龟甲裂纹映出他眼底异色，"此等命格，老朽只在永和三年荧惑守心之夜......"

九千岁蟒纹袖摆扫乱星轨，苏沉璧适时咳出喉间淤血。殷红溅在谢明霁的提灯使腰牌上，竟将玄武图腾染成朱雀纹。她望着血迹蜿蜒过"谢"字铭文，忽然记起前世合卺酒泼洒时，谢明昭玉冠上滴落的血珠也是这般形状。

"咱家这义女，可衬得起破军星？"九千岁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她锁骨冰裂纹，剧痛中苏沉璧瞥见谢明霁手中星盘骤亮——胎记纹路与盘面命宫轨迹分毫不差。

谢明霁忽然抬袖拂灭烛火。黑暗中浑天仪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嗡鸣，二十八宿铜环急速旋转，苏沉璧被扯进檀香怀抱的刹那，望见紫微垣爆出妖异紫光。

"天机不可泄。"谢明霁的气息拂过她耳后红痣，星盘边缘抵住她心口命契，"姑娘可听过，破军化禄需饮贪狼血？"

子时更鼓穿透浓雾，国师手中龟甲轰然炸裂。九千岁厉喝声中，苏沉璧假作昏厥倒入谢明霁臂弯，指尖精准刺入他云门穴——这是前世谢明昭传授的截脉手法，此刻却触到对方经脉中熟悉的北斗真气。